云倾月眸色微动,瞥他一眼,未答。

他笑笑,也未多说,仅是朝她道:“我与闲王有事相商,姑娘可否出去一会儿?”

云倾月微怔,先是凝他一眼,随即又瞅了一眼百里褚言的病态,她那灯火映照下的面容也滑出了几许沉杂,只道她与百里褚言呆在一起无话,而又怕百里褚言一睡不起,此番由慕祁陪着他说事也是极好,至少百里褚言不会睡去。

一想到这儿,她便稍稍敛住了脸色,朝慕祁缓缓点头,随即便转身出了屋子。

彼时,夜色已是三更,院外深处有更夫的打更声响起。

凉风迎面而来,云倾月身子颤了一下,不由伸手拢了拢衣襟,正欲坐回大堂等待。

待足下步子刚要踏入大堂屋门,身后则是扬来老管家的嗓音:“姑娘也累了一日,王爷方才吩咐老奴领姑娘去厢房歇息。”

云倾月足下步子一顿,回头一望,便见老管家正举着灯笼立在不远处望她。

她默了片刻,缓道:“褚言伤势严重,倾月心忧,也睡不着。倾月就在大堂等候着,待世子爷与褚言说完了,我再去褚言屋中守着。”

这番话,的的确确是出自肺腑。

她的确担忧百里褚言,担心他会真正的丧命。

她与他的接触虽不长,但不得不说,这种同甘共苦与同生共死的事皆已共同经历,是以对他的感觉也深了几许。

心思辗转中,难免有些低沉与怅惘。

遥想百里褚言那般良善之人,竟会伤成这样,不得不说,这老天委实不公了。

“姑娘还是去厢房歇息吧!有世子爷及老奴守着王爷,王爷定会没事的。”老管家再度劝道。

云倾月默了片刻,再度欲拒绝,奈何经不住老管家三三两两的劝言,终归是答应。

闲王府内,四处皆简陋,此番老管家领云倾月所入的厢房中,也仅有一张床,两把竹椅,如是而已。

大抵是见云倾月打量屋子,老管家明显有些尴尬,无奈道:“屋子简陋,望姑娘莫要嫌弃。”

云倾月回神朝老管家望来,遥遥头,缓道:“管家,褚言每月的俸禄极少是吗?”

老管家似是没料到她会突然这般问,怔了一下,随即叹了一声,低道:“是啊,每月仅有二两银子,除了买些大米及菜蔬,王爷买笔墨宣纸都是省着省着用的。”

云倾月并未诧异。

想来这闲王府内大片大片的空地上并未栽种花草树木,光秃凄凄,便知闲王府的窘境,加之百里褚言也自行言道俸禄微薄,只是她唯一想不通的是……

“褚言既是这般艰难,安钦侯世子怎不救济?”云倾月默了片刻,终于问出了这话。

别看慕祁那厮虽衣着招摇的红袍,但他腰带上镶着不少红玉,头上束发的发冠也是金子而为,不得不说,慕祁那厮身上随随便便一件东西都价值连城,想来也不是缺钱的主,而他与百里褚言交好,又何不接济百里褚言?

正想得入神,身旁的老管家再度一叹:“世子爷也困窘,王爷又怎好受他救济。”

云倾月一怔:“安钦侯世子也会困窘?”

老管家点点头:“世子爷每日必去怡红楼,身上银子都堆积在哪儿了,常日里连点喝茶的银子都无,还时常来我们府中蹭饭。”

云倾月眼角一抽,淡道:“安钦侯世子为何不在怡红楼内省点银子?”

“世子爷本是以风流而闻名,他曾说过,常日怎么省银子都可,但惟独不能在女子面前省银子。”

果真是风流浪荡子呢!

云倾月心底也讽意阵阵,随即又淡问:“我看世子爷身上也有不少值钱的东西,既是连喝茶的银子都无,他为何不去当掉身上的金玉?”

“姑娘说的可是世子爷的发冠及腰带?”管家轻问。

云倾月点点头。

管家略微无奈的道:“世子爷身上,就那两件宝贵。腰带是安钦侯夫人亲手所制,发冠是宫中老太妃赏赐,这两件东西,世子爷只要弄掉其中一件,都得遭罚。”

原来如此。

云倾月怔了怔,脸色也几不可察的变了几许,随即朝老管家点点头,转了话题:“安钦侯世子,言行委实特别了。只是,不知褚言如何与安钦侯世子引为知己的?”

“这个老奴也不太清楚。只知王爷还是宫中皇子时,便与世子爷成为好友了,而当时老奴还在老国公府当管家,并未来这闲王府。”

云倾月眸色一动,微诧的问:“管家以前是老国公府的人?”

是啊!”老管家点点头,这话一出,他便抬眸朝云倾月望了一眼,又解释了一句:“王爷的母妃便是老国公府的大小姐,王爷出生之后,大小姐便在宫中长逝,老奴及老国公都忧心王爷,是以待王爷被封王时,老奴便主动来这闲王府伺候了。”

说着,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眶也微微红了几许,满是皱纹的手掩饰般的擦了擦眼角,随即嗓音略微抖动的道:“大小姐早逝,王爷独自在宫中长大,想必定是备受欺负,如今王爷好不容易出宫了,但这才没过几年,现在又伤成这样,连方才来的御医都束手无策,老奴都不知该怎么办了!一旦王爷真有个什么好歹,老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