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月怔了一下,心思沉杂起伏,一时无话。

梵岳瞥她一眼,眸色微动,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忙自怀中掏出一只用丝布包裹的东西朝云倾月递来,又道:“倾月姑娘,这也是公子方才让属下一并带给你的。”

云倾月目光朝他手中之物一落,只见那丝布似是柔滑细腻,色泽为青褐,而丝布中包裹之物,却是无法瞧清。

“请姑娘收下。”大抵是见云倾月只顾朝丝布打量,一动不动,梵岳再度出声提醒。

云倾月回神,默了片刻,终归是伸手接过,然而待稍稍将丝布打开,一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只碧绿青花头的簪子。

云倾月一怔,抬眸朝梵岳望来。

梵岳刻板低道:“我家公子说,姑娘如今已是被凤澜圣上亲封的郡主了,自是不可再用树枝挽发,这簪子,便是我家公子送给姑娘荣升为郡主的贺礼,对了,姑娘的衣裙也在连夜赶制,明日一早,想必便有宫奴送来了,到时候姑娘赴约公子时,且记得戴上发簪,着好衣裙。”

那南凌奕,倒是想得周到,只是不得不说,他一下子将她捧得这么高,他的目的,委实令她看不透了。

思绪翻涌刹那,待回神,目光再度恢复清明,她抬眸朝梵岳望着,刻意缓道:“有劳梵岳公子替我谢过你家公子了,他的恩情,倾月谨记在心。”

梵岳回望她一眼,随即又垂眸瞥了一眼手中的花枝,嗓音增了几分难得的意味深长,道:“姑娘无须这般,公子对姑娘,总是特别的。只望姑娘早些回想起一些事,如此,我家公

子便能高兴些。”

说着,话锋微转,又道:“姑娘的花枝,属下定会送到。只是主上历来不喜花,若姑娘当真有意感谢我家公子,便可亲自动手做什么送给我家公子。”

“多谢梵岳公子提醒。”云倾月眸色微沉,按捺心绪的缓道。

他再度刻板着嗓子淡然的客套几句,随即便出声告辞,只是这回,他并未像昨夜那般对百里褚言视而不见,反倒是将目光刻意朝百里褚言落去,缓道:“倾月姑娘今夜,便再度暂住在王爷这里了,有劳王爷再担待些。待明日倾月姑娘的郡主大印送到,倾月姑娘便能离开这里,不再叨扰闲王爷了。”

百里褚言眸色微动,点点头。

梵岳不再多说,转身离去,月华披身而下,一时间将他的身形映照得格外颀长,只是那微微硬朗健硕的身子,却是透着几许淡漠与肃肃之意,让人肃然起敬,不敢怠慢。

“南凌公子对倾月,倒是有心了。”夜风微微浮动,凉意微起,百里褚言温润缓和的嗓音,透着几许如常的平寂,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是有心了。

云倾月心底暗忖,然而却并无畅然之感,仅是在原地站着默了片刻,才淡然出声回道:“南凌公子的确有心了。”说着,稍稍转眸,迎上百里褚言精致平和的双眼,又道:“只是不知那南凌公子对我这般好,是否另有所图了,说来,倾月此生,最恨欺瞒与背叛我的人了,不知这话,褚言可还记得?”

她的嗓音极缓,透着几许沉杂与意味深长。

百里褚言抬眸静静的望她,俊美如华的面容并无半分波动与异色,随即朝她微微点头,道:“倾月这话,在下自是记得。”

“呵,是吗?”云倾月眸色微变,却也仅是眨眼间,她弯着眼睛朝他笑笑,不做予评,仅是淡然的转了话题:“我们回殿去吧,若是再不用膳,那殿中的膳食,怕是要凉透了。”

嗓音一落,并不多言,转身便朝不远处的长幽殿殿门行去。

一时间,周围的风似乎甚了几许,百里褚言却是立在原地不动,单薄的白袍被风吹得微微扬起,清透而又飘逸,然而他那双落在云倾月后背的目光,却是极为难得的深沉了几许,与他常日里温润之气不符,堪堪增了几分低沉清肃之意。

这厢的云倾月,步伐缓慢,见身后并无脚步声跟来,她也不曾回头观望,兀自往前。

待要踏进殿门时,身后才扬来百里褚言逐渐跟来的脚步声,大抵是当真受了些凉意,他突然嘶哑的咳嗽起来,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然而云倾月却也仅是稍稍皱了眉,回眸望了他一眼,并未如以前那般关切的对他嘘寒问暖,只是淡道:“外面凉,褚言快些入殿吧!”

这话一出,只见他略微怔怔的望了她一眼,却是再度咳嗽起来,他那张本是清俊如华的面容,一时间也因咳嗽而面容稍稍涨红,在这月色映照之下,竟是越发的显得清越而又惹人怜惜。

只可惜,有些感觉一变,虽仍是有心对他虚意以对,但因自己终归对百里褚言曾信任过,是以此番心有芥蒂了,暗恼与怀疑一起,便是连做戏都不愿在他面前做了。

他百里褚言,再不是她眼中那般纯然如风,无须她云倾月怜惜,而她云倾月对百里褚言,也不可再过亲近了。

心底微微浮出这句话来,云倾月兀自回了头,抬脚踏入了大门,随即将手中的花束与玉簪放置一旁,而后缓身在圆桌旁坐定,却是不知百里褚言强行止住咳嗽,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越发的复杂深邃。

殿中灯火摇曳,光影重重,偌大的长幽殿显得有些空荡,寂寂无声之中,也透出了几许落寞之意。

待百里褚言也入座在身侧,云倾月抬眸朝他淡笑,只道:“褚言,用膳吧!”

他点点头。

云倾月不再理会,更未亲自为他碗中布菜,也未出声关心这菜肴冷了是否需要去热热,甚至连句客套都省了,兀自用膳。

一顿饭下来,二人莫名的沉默,显得殿中气氛越发的压抑。

因着中午在太医院与南凌奕一道用膳,她的一举一动皆被他的黑眸静静的锁着,束手束脚之后,用膳也未能

尽兴,仅是吃了一点罢了,而今在这长幽殿,菜肴也清淡,只是不知为何,她沉默着,手中筷子游移着,便吃了许多。

腹中一时肿胀起来,云倾月终于是放了筷,抬眸见百里褚言胃口不佳,吃的也极少,她眸色微动,终归是问了句:“可是菜肴不合心意,褚言怎吃这般少。”

突然的问话,似是令他怔了一下,他抬眸朝她望来,默了片刻,才勾唇微微一笑,清俊的面容一如既往的风华,只是却增了半分掩饰不住的苍白与病态:“方才在殿中时,便喝了一碗药,是以便不觉饿了。”

“药汁入腹,却终归不经饿,褚言还是吃些饭菜为好。”

他眸色微深,凝她几眼,却是当真执起了筷子,再度吃了几口。

云倾月淡眼观着,面上不曾显露半分诧异,只是待见他再度放下筷子,她缓缓转移话题,道:“褚言,这殿中,可有布条与针线?”

他怔了一下,温润平和的问:“倾月要这些做何?”

云倾月不愿多言,只道:“有用。”

他眉头几不可察的一皱,随即缓道:“我母妃在世时,便经常刺绣,这殿中,也剩了些她早年留下的针线与锦布,若是倾月不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