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字未出,南宫瑾已是皱眉道:“我信月儿。”

嗓音一落,他已是干脆的接过她指尖药丸,干脆的咽下。

云倾月目光沉了沉,本以为还得费些功夫让他吃药,不料他却是吃得这般利索,甚至此际还这么静静的望着她,纵是满目复杂与黯然,却还强颜欢笑的朝她弯着眼睛,道:“月儿果然比以前厉害了,随身都会带着毒丸了。我曾记得,我在凤澜帝都的郊外再度见你时,你便对我用过毒的,我还记得,月儿将簪子刺入了我脖子,我那时就知道,月儿恨我入骨,是真心想要我死的,可是月儿,你怎能要我死,怎能?”

那时满身仇恨,再见太子瑾,自是怒意滔天,她的确想他死的,手中抵着他脖子的簪子分毫不减力道,只是,她终归

未能杀了他,也庆幸未真正的杀了他。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太子瑾害翼王府不假,救翼王府之人也不佳,在她眼里,功过虽不能相抵,但她已不是非要致他死地,再者,如今她还要自他口中知晓翼王府之人的下落,她更是不能让他死。

南宫瑾仍是以前的南宫瑾,纵然身为阶下囚,纵然满身狼狈,但他依旧能恰到好处的拿捏她,计着她的心,亦如此际,他便能极好的拿捏住她的软肋,肆意威胁。

南宫瑾,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不可小觑的,只可惜以前的她,怎就认为他是温润良善的人?

“以前之事,提来无用。”云倾月冷沉的回了他的话,说着,嗓音再度压低半许,“你暂且等着,今日夜里,我定接你出来,待得明日一早,你乔装跟随我与百里褚言出城,待出得城后,你我再趁机逃走。”

他终于是弯着眼睛笑了,纵是脸上脏得看不出容颜,但那双微黯的眼睛却是充斥了几许欣然。

云倾月眉头一皱,只觉他眼中的欣然之色太过浓烈,甚至浓烈得令她莫名的不愿去多看。

她挪开了目光,也不打算再多呆,仅是道:“你先吃点膳食。今日夜里,我便来接你。”

嗓音一落,也未待他回答,她转身便朝不远处的牢门行去。

“月儿。”身后扬来南宫瑾的嗓音。

云倾月稍稍驻足,转眸望他。

他眸里带笑,似是笑得格外的清朗,“此番凤澜之行,我终遇月儿。此番地牢之困,我终得月儿答应随我归城。如此,我在凤澜所有遭遇,皆已值得。月儿也且放心,自此之后,我定不会负你,我曾说月儿一笑倾城,二笑倾国,你便是我的倾城倾国,那时不过应景应情的话,后来知晓月儿命亡,我守着你的墓旁,才真正深刻了这话。我曾挤破头的想得到那位置,但后来才觉,天下江山,岂能抵过幸福安乐四字。亦如我父皇,纵是一国之主,却防着臣儿夺位,防着身边近臣,防着后宫干政,甚至还要防着边关来犯,国家兴衰危亡。这样倒是累,呵,极累,若是可以,我日后愿当个闲散王爷,日日与月儿游山玩水,你我日后看尽花开,观尽日落,望透高山入云,长河奔腾之景,那种平凡与幸福,安乐与欣悦,才是我如今所喜,所求。”

说着,目光静静迎上云倾月复杂至极的目光,笑得朗然,“月儿,我们以后,回到过去吧。”

他嗓音幽长,话语里夹杂了太多的期待与小心翼翼。

云倾月心底起伏不定,腿脚微僵,在原地立了许久,终归是一言不发的出了牢门。

南宫瑾言语真挚,或者,他这次并未骗她,他的心意一直未变,只可惜,她云倾月,早已变了。

刑部尚毕恭毕敬的将云倾月迎出了地牢,见云倾月脸色沉杂不佳,中途刑部侍郎不敢言道一句。

云倾月

出得刑部府衙,便见府外正停着两辆马车,其一是她来时乘坐的郡主府马车,其二则是闲王府的。

“王爷,郡主出来了。”这时,王府马车的车夫扭头朝着车内恭敬的道了一句。

随即,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微微挑开了车帘,百里褚言那清俊风华的脸露了出来。

云倾月微怔,随即按捺心神的朝他笑。

他静静望她,俊美的脸上也微微扬了笑,一时,竟如花开烂漫,美得平静,却又惊心。

这样安静美好的百里褚言,的确是带着致命的吸引的。

她缓步朝他的马车靠近,他体贴的伸手拉她上车。

二人配合默契,双双皆面露笑意,只是待马车缓缓朝前行驶,百里褚言静静的观她,随即伸手揽了她,整个人靠在她身上,薄唇在她耳畔低低的问:“见了龙乾太子了?”

云倾月伸手环了他细瘦的腰,“嗯。”

本以为百里褚言还会多问,然而他就仅此一句,别无它话,整个人就这么静静的环着她,贴着她,无端之中,竟是令云倾月察觉出了半许莫名的黯淡与忧伤。

百里褚言并非真正欣悦,她察觉得到的,只是,他在黯然什么,在忧伤什么?他如今,不该是细心的盘查她今日在牢中与南宫瑾说了什么吗?

思绪延绵,沉默许久,终归未得出答案。

入得闲王府后,她与百里褚言一道对弈下棋,然而不久,百里褚言突然提出要为她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