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婆接二连三的喊着,浑然不敢停歇,脸上的笑容已僵,嗓音也逐渐嘶哑。

周遭的议论声越发嘈杂,陈姨满面急色,不住的朝百里褚言劝说,然而百里褚言却似是不曾听见,那随着喜婆的喊声逐渐变得黯然幽深的目光越发的冷冽,寒气逼人,煞气重重。

陈姨哪见过这样的百里褚言,陌生而又阴沉,她又急又心疼,终归是问:“褚言,你这是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百里褚言不言,落在屋外的视线浑然不动。

不多时,来时便被陈姨以茶水招待过的村民们突然软身跌在了地上,有村民惊呼着,然而片刻间,喜堂的人已是倒了大半。

百里褚言的目光终归是从不远处的屋门收了回来,却仅是朝村民们扫了一眼,目光淡漠至极。

喜婆嗓音已是嘶哑不堪,也摔倒在了地上,浑身乏力,除了两只眼睛睁着以外,无法动弹半分。

陈姨急白了脸色,惊震当场。

满身红妆的古苓终于忍不下去了,突然一把扯下了大红的盖头,然而盖头下的容颜,泪水早已花了妆容。

“古苓?怎么,怎么是你?”陈姨颤着目光望向古苓,满面雪白,手指颤颤抖抖的指着古苓,满眼的不可置信。

古苓哭着朝陈姨望了一眼,随即上前一步拉住了百里褚言的手,泣道:“褚言哥,你是不是早就发现我不是她了?你迟迟不愿与我行礼完毕,是不是在等着她来?褚言哥,她不会来了,她亲口承认她不喜欢你,不爱你,她不会呆在你身边,她那样的人,配不上你!你即便不愿与我拜堂,也莫要这般站着可好?褚言哥即便有怒,也朝我发便是,我能承受。”

“你这死丫头,你怎么能,怎么能……”陈姨双眼霎时气得**,里面积攒了泪,她冲上来便恨铁不成钢的掐了古苓的胳膊,最后凄伤愧疚的朝百里褚言道:“褚言,古苓不懂事,你莫与她计较。你快些去寻倾月,莫要让她误会或是走了。”

“娘,你怎么还不懂!她不想嫁给褚言哥,她不会来的!今日之事,便是她一手策划,甚至蛊惑我对井水下软骨散,以便逃跑。她早就计划好了的,早就想着要逃跑的,她还说她已有心仪之人,如此,我岂能让她那样的人嫁给褚言哥?即便褚言哥恨我,我也不会

后悔这样做,我这是在为褚言哥好,那样心有旁人的女人呆在褚言哥身边,褚言哥不会幸福!”

“你胡说什么,还不闭嘴!”陈姨急得喝斥,嗓音带着急怒与哭腔。

古苓继续道:“我没有胡说!那女人本来就将褚言哥对她的好视为无物,她本来就配不上……”

“你住口!”陈姨气得满面血红,蓦地朝古苓脸上挥了一掌。

耳光声霎时在堂中响彻,古苓的嗓音戛然而止。

她伸手捂着脸,满面不置信的朝陈姨望来,颤抖着嗓子道:“娘,你打我?你竟为了外人打我?”

陈姨眸中霎时闪过半许心疼,但却是气急攻心,她忙伸手捂住自己心口,“我打你,是为让你清醒,让你知晓身份!你说倾月配不上褚言,难道你配得上?苓儿,你怎能这般胆大,怎么这般糊涂!”

古苓猛怔,双眼顿时迷茫呆住。

是啊,倾月郡主配不上褚言哥,她古苓配得上吗?可是她古苓有一颗真心的,她倾慕褚言哥许久了,无论是以前落魄的他还是现在的他,她都喜欢的,她一直都在默默的望他,默默的为他祈祷的,这数年来她对他的感觉从未变过的,如此,一颗真心,一颗她最是珍贵的心,还不够吗?

若是褚言哥能允许她呆在他身边,她定会将他照顾好的,她有信心,有信心比起天下的女人来,她定是最为爱褚言哥的人,凭此,当真不够吗?

古苓浑浑噩噩的立在原地,许久,目光呆呆的落向了百里褚言。

百里褚言稳立如松,一动不动,仿佛雕塑。

片刻,有黑衣人冲进了大堂。

那人胳膊上扎了几枚明晃晃的银针,跑路姿势极其踉跄,脸色也白得厉害,待跑至百里褚言面前,他便软倒在地上,急道:“主子,倾月郡主用银针突袭属下等人,银针上淬了毒,属下全身乏力,拦不住郡主,郡主如今已是卸了马车的马匹,策马逃了。”

黑衣人嗓音一落,百里褚言苍白的面上全是煞气,在原地再度立了片刻,终归是迈步朝不远处的屋门行去。

他走得极慢,不像是焦急与惊愕,反而更像是早猜到这般结果似的,那单薄孤寂的大红背影,显得格外的阴沉与决绝。

云倾月逃得顺利,至少解决暗中看守的黑衣人与劫马时,格外的畅通无阻。

那些袭击黑衣人的银针,皆是她在郡主府时便准备好了,她能这般坦然的随着百里褚言来这乡村,心里也是早有计划。

只是她倒是未料到,本以为让古苓代嫁,百里褚言定不会极早发觉,然而待她正从古苓屋中偷偷出来并刚要出得陈姨家的院门,却方巧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们强行制止。

如此看来,百里褚言应是早就发现了她与古苓掉包,是以依旧差人守在这里,而不是守在喜堂。

百里褚言的心思,果真是极为深沉的了,只是他千算万算,却也终归未算到她云倾月已有本事对付他的黑衣人。

烈马一路往前,云倾月的鞭子不住的抽打马身,马儿嘶鸣,踢踏如飞。

今日的天气并不好,冷风肆虐,空中还扬下了细雪,迎面即化,似是冰凉入骨。

云倾月穿得单薄,一路打着寒颤,然而纵是如此,心底却略有畅意,那是逃脱的释然。

本以为能一路这么逃走,而后在邻镇上与南宫瑾汇合,然而刚出山村,前方荒林里顿时出现密集的官兵,霎时将她的前路全数挡死。

那些官兵之前,是一列拉弓之人,那寒光隐隐的箭头就这么直直的制住云倾月。

云倾月当即勒马,心底沉杂起伏,脸色霎变。

“倾月郡主,回去吧!”有人开口恭敬的道了一句。

云倾月循声而望,冷冽的目光落向了那说话之人。

那是一个满身铠甲的年轻男子,面容略微刚毅,言道的嗓音也格外的直气,透着威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