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百里褚言极早睡下,云倾月出得长幽殿主殿,招人一问,才知百里褚言今下午自她离开半个时辰后便出殿在坐院中的石桌旁了。

当时有宫奴见他瘦削不堪的吹着冷风,不时还忍不住咳嗽,便劝过他回殿,只是百里褚言并未应,只是说屋中有一残局棋,待她云倾月归来一起破局,不料这一等,便是好几个时辰。

初闻这消息,云倾月眸中明灭不定,心底半是复杂半是讶异,难不成今日百里褚言情绪不对,是因等她太久之故?

想来是百里褚言近些日子被她照顾得太好,已是习惯她云倾月随时在身边伺候,待她云倾月突然不在,他便不惯了吧!

如此,倒也可嗤可笑了。他于她无心,她对他无意,二人貌似亲近,实则却是离得极远,委实是可笑可叹。

夜,深沉。

黑空并无明月,冷风阵阵,刮得殿外花枝簌簌摇曳。

云倾月今夜却是睡不着,隔壁主殿不时传来百里褚言的咳嗽声,一声比一声嘶哑震动,她于榻上辗转反侧,正要起身出去探看百里褚言,不料这想法刚一生成,隔壁的咳嗽声竟是戛然而止。

她微怔,心底正暗生诧异,却仅是片刻,殿外却是传来一道极其细微的开门声。

那声音极为轻微,险些都要被殿外的风声给卷走,然而云倾月屏气凝神,却是听得清楚。

片刻,有脚步声隐隐

响起,略微踉跄,似是走得极为艰难。

云倾月眉头一皱,心底了然,百里褚言,出殿了。

她缓缓自踏上坐起,迅速着了衣裙,待外面踉跄的脚步声遥远时,她才下了榻至不远处的殿门边,待轻轻的将殿门打开一条缝,便见殿外的灯火深处,花树小径,百里褚言一身雪白,正踉跄艰难的朝前行。

虽在外言道百里褚言两腿无知觉,犹如残废,但他的双腿却在她悉心照料之下恢复不少,只是即便如此,他双腿的伤口也仅是结痂,并未好上一半,她也从未让他下过地,他也顺然妥协的一直不曾下过地。

而今,天暗夜静,百里褚言却是突然缓步前行,即便身影踉跄,但若是被人发现他能自行站立,后果自然不堪设想。

一想到这儿,云倾月心生复杂,此际也没心思再回榻继续睡,反倒是缓步出屋,悄然的尾随百里褚言而去。

夜色深沉,三更击柝声响起,周围冷沉清幽,加之小径两侧灯火隐隐,光影摇晃,犹如鬼魅。

百里褚言行得极慢,踉踉跄跄,明显是在强撑着往前。

云倾月脸色沉了几许,却仍旧不紧不慢的跟随,中道还见得百里褚言双足不稳的踉跄摔地,她也仅是皱了眉,并未过去扶他,仅是静静的观着他强行挣扎着站起来,再度踉跄往前。

她不知百里褚言这般折腾究竟是为何,她只知晓他

这般掩人耳目的特意寻了这个时候出去,一定有不可告人的事。

待绕过几条小径,拐过几条廊檐后,周围景致越见荒芜,入目除了略微荒芜的土地,甚至还有断壁残垣的殿宇。

云倾月心下发紧,委实觉得此地荒凉,倒是危险,正犹豫着是否再继续跟着百里褚言时,却见他踉踉跄跄的拐入了其中一处残垣的墙壁内。

一时周围风声似乎静止,云倾月静静的望着那处墙壁,许久,终归是未有心思靠近。

不得不说,万一那处危险,她云倾月过去,不是主动将性命送上去?这危及性命之事,她如今委实做不出来的。

她于原地再度立了片刻,随即按捺神色一番,便寻了个地方躲藏,静静观着那处残垣,只奈何那处并未传来任何声响,鬼魅如死寂,无端端的给人一种黑暗幽沉之感。

突然,她倒是怀疑那百里褚言是否是葬身在那鬼魅的黑暗里了。

待时辰逐渐流逝,她在原地等了不下一个时辰后,云倾月腿麻,身子也僵了,而本是打算静静观望的心,也逐渐笼罩上了一层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