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月深眼观他,片刻则是淡然而笑:“没想到褚言真将倾月的话当了真,褚言倒是好骗。罢了,倾月与你说实话便是,倾月今日的确是去求了皇后,皇后并未为难,当即就答应放你了。倾月脖子上的伤,也是不小心被树枝刮到所致,并无大碍,也无须上药,就像此际这般简单包扎着就好。”

她这话说得依旧坦然,仿佛事实便是如此。

只是瞧百里褚言的反应,他却是并未信她这话。

云倾月也无意再解释,所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过一线之隔,而她云倾月此际,不过是为了试探罢了。

只是这结果,倒可证明百里褚言对她方才的话似是有些触动,只可惜触动不大,如若不然,若是当真对她关心之至,必定对她这前后之话反应极大,只可惜,百里褚言仅是就这样静静的盯着她而已,并无惊愕或是释然,犹如旁人看戏一般。

没心思再多呆,云倾月朝他淡然而笑,便转身出了殿门。

而这回,百里褚言终归没再出声唤她,一时间屋中气氛寂寂,压抑中透着几许莫名的沉重。

屋外,夜色已深。

今夜无月,光影微漆,冷风浮荡之中,凉意四散。

云倾月不由拢紧了衣襟,足下步子走得极缓,待寻到一名宫奴,便吩咐其去御膳房端些清粥素菜。

宫奴忙点头应了,转身小跑着消失在夜色深处。

彼时,长幽殿外一片寂寂,除了风声浮荡,各处枝头摇曳散发出几许簌簌声,却是衬得这夜更为绵长幽密。

在等候那太监的时辰内,她也无意回殿,仅是在外站着,任由冷风吹拂,她遮掩在夜色下的面容却是比冷风还要显得阴沉。

半晌,那太监急急归来,手中托盘内的清粥及菜肴正冒着热气。

云倾月终于是领着太监回殿,随即在百里褚言略深的目光里,吩咐太监服侍百里褚言用膳。

太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便依言照做,百里褚言深深的望她,一言不发,只是待太监用勺子舀粥喂至他嘴边时,他墨眉一皱,低沉道:“你先出去。”

太监手中的勺子顿住,诧异的望着百里褚言。

里褚言却不观他,一双精致如墨的瞳孔便直直的锁着云倾月,目光微带无奈与复杂。

云倾月抬眸迎上他的目光,淡然笑了,缓和着嗓子道:“可是晚膳不合胃口?但褚言重伤,倒是不可吃些油腻的,是以这些清粥素菜,你便勉强吃些。”

他目光一成不变,静静的锁着她,眉头依旧皱着,默了片刻,才道:“倾月,在下有话与你单独说。”

云倾月眸色几不可察的一沉,淡道:“有什么话,先喝了粥再说吧!”

他眉头皱得更甚,略微苍白的唇瓣紧抿,但终归是暗暗妥协了下来,眼神落回那太监手中的粥碗上,却是突然伸手夺过了太监手中的粥碗,自行喝了起来。

百里褚言浑身是伤,胳膊并未幸免,此番端粥自行饮食的动作,却是蓦地牵扯到了伤口,令他胳膊上缠绕的纱布当即浸出了刺红鲜艳的血。

太监惊了一跳:“王爷,你……”

他后话未落,却是被百里褚言出声打断:“你出去!”

百里褚言历来温润儒雅,难得这般对人说出略带命令的话。

太监愣了愣,后话也噎住了,盯了百里褚言几眼,便不敢多呆,当即出了殿。

一时,屋内气氛再度沉了几许。

百里褚言目光静静落在粥碗上,机械的喝粥。

云倾月在软榻上岿然静坐,静静的观他,待见他缠在胳膊上的纱布上的血迹越发的显眼刺目时,她眸色微沉,终归是起身行至他的榻边坐定,修长的手指自他手中夺了粥碗。

他双手停顿在半空,目光静静的朝她落来,一双精致如墨的眼,极为平静,却是独独没有半分讶异。

“倾月不生在下的气了?”他低低的问,语气低沉,略带试探,只是这话语内容,却是令云倾月莫名的觉得发笑发沉。

她生气了吗?她扪心自问。

她其实并未生气,本是陌路人,又何来生气之说。百里褚言给她的感觉,变了就是变了,是以连喜怒之意,都没了呢。

心底这般言道,但她面容依然平静,她目光静静的迎上他的,坦然摇头:“倾月并未生气,褚言莫要胡猜。”

他眉头一皱,苍白干

裂的唇瓣又要一启,云倾月已是用勺子舀粥递到了他唇边,只道:“先喝粥。”

他怔了一下,妥协的噎了后话,极自然的就着她勺子内的粥饮下,只是他那双黑瞳却是越发的深了。

殿中寂寂,无声无息。

灯火摇曳,夜极深时,云倾月手中的粥碗见了底。

她将粥碗放置一边,依旧未待他说话,目光凝向他胳膊上的纱布,低道:“你胳膊伤口似是裂了,我重新替你包扎。”

平缓淡然的语气,却是无端端的带着半分疏离之意。

百里褚言深眼望她,未言。

云倾月自殿中找来纱布及伤药,而后极为自然的伸手稍稍掀了他的被褥,随即开始极轻的解他胳膊上被血浸染的纱布。

这回,他似是并无尴尬,即便缠着纱布的胸膛稍稍露出,他也仅是稍稍皱眉,并未吱声。

云倾月动作极轻,略微带着几许柔和,上药过程极为顺利。

只是待将他的被褥重新盖好后,她正要起身,百里褚言却是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嘶哑低沉的道:“倾月,在下有话想问。”

云倾月望他一眼,随即安稳做好,低道:“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