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前行,许公公等人与御林军策马在后。

本是不大的阵状,然而因着许公公与御林军着装太过显眼,一路入城,倒是惹得街道百姓纷纷侧目观望。

云倾月坐靠在马车内,心底仍是略有冷意与起伏,不曾平息。前一刻,任由她如何推脱,许公公皆求她入宫见老太后,最后见云倾月态度坚决,竟也是一世情急的跪了下来,并道接不回她,便愧对老太后相托,仅能以死谢罪。

云倾月如今本不是心善之人,只奈何许许公公突然提及太后身子不适之事,一时抑制不住的心软,答应低调随他入宫。

然而此际,所谓的低调便是宫中太监相随,满身硬气威武的御林军相护,这般场面,饶是傻子都知马车里坐的定是宫中贵人了,如此,她还怎么低调。

心有微怒,待视线迂回,却是刚好迎上南宫瑾的眼,她眉头一皱,他则是故作自然的挪开了目光,然而他那俊脸上,却略有欣慰与半分淡到极致的喜意。

无事可做,加之心有不平,云倾月冷道:“这回殿下倒是满意了。利用老太后来算计倾月,殿下这心思可谓之深。”

南宫瑾并未立即言话,默了片刻,才略微无奈的低缓道:“我心胸并无月儿所想的那般狭隘。我虽将月儿归来之事暗中差人告知了皇祖母,但月儿若是当真心狠,方才便不会答应许公公所求,更不会入宫。”说着,嗓音微沉,又略微认真的补了句,“方才,若月儿当真不应许公公所求,执意离去,我也定不会强行阻拦。”

这般说,倒是她云倾月的错了?是她云倾月心软的未拒绝许公公所求,随他入宫,但这将她行踪泄露的南宫瑾就无半点错了?

云倾月眉头皱得更甚,眸中冷意也增了几许。

南宫瑾转眸朝她望来,目光在她的面上细细凝望,叹了口气,只道:“我算计月儿,的确有错。但皇祖母病体成疾也是事实。以前皇祖母那般力保月儿,无论如何,月儿也该回宫去看看。”

云倾月神色微动,心底也生了半许愧疚。

是了,当初翼王府覆灭时,老太后对她的确是疼爱有加,即便皇帝多番想将她云倾月斩草除根,但也因老太后拼命力保,她云倾月才

能在宫中安然度过半年。

只是她却未想到,翼王府的人并未亡,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南宫瑾布下的一个局,他骗了她,更骗了所有人,是以如今,想起以前她在太后殿中偶尔情绪崩塌的抹泪时,老太后将她拥着安慰,想着老太后孤注一掷的利用叶家实力的保她护她,从而加深皇帝与太后之间的隔阂与仇恨,她对老太后的愧疚,都越发的深厚。

云倾月未再言话,沉默了下去,车内气氛寂寂,徒留车轮声嘈杂不停。

不多时,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许公公在外恭敬道:“宫门口已到,郡主与殿下下车吧。”

云倾月未动,仅是伸手掀了马车窗帘,待见前方巍峨的宫门,以及那一列列森严守卫的御林军,她眸色微微一紧,朝许公公道:“许公公,我们走侧门。”

许公公怔了一下,正要言话,车内的南宫瑾则是道:“月儿走了这么久,许是不知这龙乾宫中已非父皇独大了。月儿日后在这宫中,无须掩藏。有我在,无人敢欺你。”

云倾月朝他冷道:“几月前,殿下亲自带着倾月的尸首入京安葬,举国皆知。而今我安好回宫,怕是要吓坏众人。再者,倾月入宫仅是为见太后一面,不便现身,走侧门足矣。”

这话一出,见南宫瑾深眼凝她不说话,云倾月正想让他下车,奈何南宫瑾转眸望向车帘处,吩咐道:“将马车行至侧门。”

车夫应了一声,车外的许公公也是无奈,忙又坐回马背,一行人朝宫中侧门折转而去。

侧门的确比皇宫正门清净许多,虽依旧有人把守,但人数却不多。

大抵是不曾见过云倾月,亦或是云倾月此际依旧一身男装,是以随着南宫瑾入侧门时,并未引起太大注意。

待绕过一条廊檐,云倾月便欲与南宫瑾分开,然而话虽出口,南宫瑾却不急不缓的跟在她身后,势要随她一道去太后寝殿,毫无离开之意。

眼见太后殿就在眼前了,许公公已是急不可耐的小跑入殿去通知太后了,云倾月终归是转眸朝南宫瑾望来,再度淡道:“太后寝殿已至,殿下回东宫去吧!”

南宫瑾目光静静的落在她面上,有半许黯然,随即便将目光落向了太后寝殿的殿门,

只道:“我好不容易回宫,也是要给皇祖母请安的。”

嗓音一落,他未顾云倾月反应,缓步朝太后寝殿而去。

云倾月深眼凝着他的背影,瞳孔微缩,随即缓步跟上,这时,殿门突然涌出一名五旬嬷嬷及几名宫女太监,一见云倾月,几人皆怔在原地,惊愕的望她,言道不出一句。

“见了郡主,还不问安?这些日子皇祖母生了病,无暇管你们,你们便连礼数都失了?”正这时,南宫瑾出了声,嗓音并无面对云倾月时的无奈与柔和,反倒是霸气刚硬,透着几许君临之威。

嬷嬷及宫人们当即回神,纷纷朝南宫瑾与云倾月行礼,只是面上却并无被南宫瑾数落后的紧张与怯怯,反倒是欣慰狂喜。

此际的云倾月目光也有些摇曳不稳,只觉此际再与这些熟识的人见面,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纵然与这些人分割不到几月的时间,但其中生死经历,早已超越了时间的界限,是以待此际再相见,里面仿佛夹杂了太多太多的怅然与酸涩,从而使得情绪不定,目光不稳,心底深处,竟也有些莫名的揪痛。

“嬷嬷,珠儿,夏兰……”强行按耐住情绪,云倾月驻足,朝她们一一唤着。

嬷嬷与宫奴们霎时红了眼,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欣喜与酸涩交织,竟难以言话。

以前在宫中生活半载,独独与老太后与瑶儿走得近,而今回归,太后殿中的嬷嬷与宫奴们竟也会对她露出欣慰酸涩之意,如此,倒也有些让她诧异与欣慰了。

本以为,本以为自翼王府覆灭,便只有老太后与瑶儿对她是真心,不料这些人见她回来,竟也会这般模样,对此,若说心里无半点感觉,那是绝无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