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褚言什么时候靠近的,云倾月浑然不知,待他的嗓音乍然响起时,她也稍稍怔了一下,只是待转眸朝他望来时,瞳孔皱缩刹那后,便已是恢复了平静,无波无澜。

百里褚言深黑如墨的眸子扫了她一眼,也未多做停留,仅是偏偏朗然的行在了翼王妃面前,恭敬一拜,“伯母,在下百里褚言,叨扰了。”

比起在殿中的强势与威仪,甚至是在殿中那一口一言的‘本王’二字,百里褚言此际在翼王妃面前却是格外的拘礼,甚至说得上是自降身份,屈尊降贵了。

翼王妃有过刹那的怔愣,忙道:“王爷岂能对臣妇行礼,于理不合,倒是折煞臣妇了。”

百里褚言稍稍站直身,整个人除了身子略有单薄外,整个人都显得儒雅端然,加之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的温柔,亦如三月春风一般,仿佛将周围凉寒的温度都挑高了几许。

“此际未在殿中,伯母无须拘束,您将在下当做晚辈便可。”百里褚言缓道。

云倾月静立在一旁,心底略有云涌。

此刻的百里褚言,言笑晏晏,态度柔和温润,像极了以前与她第一次相见时那般儒雅风度,

倒是与他后期的苍白与凝重甚至是曾经满目的黯然与哀伤形成鲜明对比。

果然,打了胜仗,身子又养好了,如今的他,着实春风得意,此番出访而来,竟将太子瑾的气势都压下了一截,这样在不动声色中便已手段逼人的百里褚言,才是他真正本性。

“那怎行。你是龙乾贵客,臣妇岂能越距。”翼王妃眉头微皱,略微紧然的出了声,嗓音一落,便话锋一转,“王爷出殿来,可是有事?若是如此,您便去行事吧,无须搭理臣妇。”

“在下此番出来,的确有事。”百里褚言嗓音坦然,说着,目光便再度朝云倾月落来,缓道:“不瞒伯母,在下如今与倾月郡主有几句话想说。”

翼王妃缓道:“不知王爷与小女有何话要说?小女莽撞,可是以前冲撞过王爷?”

“伯母误会了。在在下眼里,倾月郡主,什么都好,并未冲撞过在下。”

“那王爷是想问小女什么?”

百里褚言默了片刻,目光也几不可察的加深,“在下想问倾月郡主的是,那日在村中时,为何要……”

“闲王爷。”未待他将后话道完,云倾月出声打断。

百里

褚言后话止住,落在她面上的目光也深了几许。

翼王妃怔了一下,当即朝云倾月道:“月儿,不得对王爷无礼。”

云倾月眸色微动,朝翼王妃缓道:“娘,女儿也有话与闲王说,您便先回殿去,女儿等会儿便入殿来。”

翼王妃眉头当即一皱,目光在百里褚言与云倾月二人身上各自扫了一眼,明显有些不放心。云倾月再度道:“娘,女儿与闲王熟识一场,此番仅是叙叙旧罢了。您先入殿去吧!”

翼王妃这才略微不安的点头,终归是转身入殿。

云倾月瞅了一眼翼王妃的背影,随即转眸朝不远处幽长的小道扫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迈步而去。

身后有不急不缓的脚步声跟来,未经她招呼,百里褚言依旧极为顺从的跟在了她身后。

他离她并不远,冷风拂来,云倾月被风掀起的头发甚至能触碰到他的脸。

待在小径略微遮风幽密处站定,云倾月才朝百里褚言淡道:“王爷有何话,此际便说吧!”

他并未立即回答,仅是上前两步站定在云倾月身旁,目光就这么静静的落在她脸上,本是温润儒雅的眸色,霎时敛去了虚浮,增了

几许极为难得的悠远与怅然,随即低声问:“你最近过得可好?”

所有的感觉,包括满腹心绪,然而此际能言道出来的,却仅仅是这几个字。

云倾月目光略微低沉,只是脸色却不曾变化,无波无澜。

当日拼死逃婚后,她与百里褚言已算是决裂,那时那刻,她从未想过她会与百里褚言再见,只是命运弄人,这兜兜转转间,她与他竟是再度重逢,甚至还能这般平心静气的说话。

她当日逃婚,他自该震怒,此际,他不是最该质问她,威胁她,甚至是怒对她吗?亦或者,他本就是个深沉算计的人,本就喜怒不形于色,以前是,现在,依旧是。

“自是过得好,翼王府恢复,倾月身份也恢复,满身荣华,怎能不好。”云倾月默了片刻,淡然出声。

然而这话一落,未料百里褚言继续问:“与亲人团聚,自是甚好。只是,倾月答应嫁给南宫瑾了?”

“圣旨难违,以前闲王便说过这话不是?”说着,云淡风轻的冷笑一声。

百里褚言却是展了微蹙的眉,“这般说来,倾月并非真正想嫁给南宫瑾了?你若是不想嫁,我自是有办法…

…”

“倾月之事,不劳闲王费心。若是闲王无它事,倾月便先回殿了。”云倾月此番依旧未待他说完,便出声打断了。

他薄唇动了动,后话被噎住,清俊儒雅的面上,增了半抹极为难得的黯然。

“倾月仍是要这般疏离我?”他嗓音蓦地低沉,语气中也展露几许无奈与黯意。

云倾月转了身,朝前踏步,待路过他后,才低道:“谈不上疏离,只是倾月与闲王并非一路人罢了。若是闲王因为倾月当日逃婚之事而耿耿于怀,甚至追至龙乾欲对倾月不利,倾月只能说王爷太高看倾月这条性命了。”

说着,嗓音一挑,话锋一转,继续道:“倾月知闲王心有谋划,深沉无底,但倾月却并非任人算计的棋子。若闲王此番来这龙乾的缘由中也包括算计或是利用倾月的话,倾月这回,许是真不能如闲王的愿了。”

这话尾音未落,手已被百里褚言扣住。

他的手指依旧修长,只是不若以前那般凉寒,反倒是有些微微的暖和,只是他捉着她的手便直接裹入掌心的习惯却是未变,此际依旧如此,根根指骨将她的手指缠得极紧,生怕松开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