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月。”慕祁一身墨兰,规矩严整,并无常日那般浪荡,肩头上,还背着一只包袱。

他的脸上,积满了复杂,待正要如常的朝她勾唇懒散而笑,然而目光却突然扫至她肩头上的箭羽,目光霎时大沉。

“谁伤你的?”他蓦地跳下马来,嗓音有几许不曾掩饰的担忧与森冷。

云倾月淡笑,“百里褚言的属下们。”

他怔了一下,仿佛有些不置信,沉默片刻,只道:“我先为你拔箭疗伤。”

云倾月低沉道:“拔箭治伤倒是费时,倾月如今正逃亡,倒是无暇顾及这伤势。”嗓音一落,她话锋一转,“世子爷怎来了?”

他略微担心的朝她肩头扫了一眼,终归循了云倾月的意未再多言,仅是低沉道:“知晓你今日定会逃跑,是以便差人在此困住闲王,而我便在此地接应你。”

云倾月瞳孔微缩,心底有着隐隐的刺痛。

慕祁对她,终归是极好的,纵是她毁了与他的约定,纵是她执意离开,他也是遵循她的决定的。

心底蓦地起伏,眼里也积攒着半分酸涩。

她从未料到,她和亲逃亡,第一个遇见之人是百里褚言,第一个相知相伴的也是百里褚言,可待她真正再度逃亡,却只有慕祁对她好。

大抵是察觉到她的情绪,慕祁犹豫了片刻,修长的指尖为她掠了掠额头的碎发,待她抬眸迎上他的目光,他却破天荒的有些怅然的挪开了目光,随即故作懒散随意的笑了笑,“怎么,倾月郡主这番表情,莫不是舍不得我了?”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又吊儿郎当的道:“你若是舍不得,便随着我回帝都便是。有我护着你,纵是我老爹不喜你,我也是能娶你的。”

云倾月强行抑制苦涩情绪,勉强而笑,“倾月在凤澜这么久,惟独世子爷是真心对待倾月,如今离去,的确是不舍。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筵席,世子爷世代忠骨,前程似锦,倾月不可再连累。再者,倾月也要回龙乾去,我的家人还在,我务必是要回去的。”

说着,见慕祁眸色转深,里面露出了几许她看不懂的深沉与复杂,云倾月再度道:“今日离别,也不算缘尽。若有朝一日,倾月与世子爷若能还相逢,到时候无论如何,倾月都会报答世子爷之恩。”

他目光颤了几下,随即迅速挪开了目光,似是压抑了情绪一番,再度懒散而笑,“罢了。不过是离别而已,别说得这么煽情!倾月郡主也是知晓的,我慕祁没心没肺惯了,最是听不得这些,也听不进。哪日若我有机会去龙乾

了,那时候你莫要躲着不见我便成。”

云倾月略微认真的点头。

慕祁转眸朝她笑笑,随即自怀中掏出了一只瓷瓶及拎下肩头的包袱递给她,“包袱里是些常日换洗衣服及银两。因着你要赶路,不便太过露面,是以这些衣服都是男装。另外,这瓷瓶是上好金疮药,我一年才配制一瓶,你且拿着,待离远了,再好生拔箭敷伤。”

慕祁的计划极为周到,云倾月不住的点头,他静静的凝她,又自怀中掏出一枚玉佩递在她面前,又道:“你离开后,闲王定会四处追赶寻找,我与你走得近,闲王定也会想到在我这里打探你的消息以便在你抵达龙乾之前拦住你,如此,我自是不好差人暗中护你,也不好与你中途联络。这玉佩你也收着,若是逼不得已或是走投无路时,便拿着玉佩去当地官府吧,着急时,即便暴露身份,但也能救命。”

云倾月心底情绪越发的起伏,慕祁所给的关切与温暖,让她的眼睛都止不住的被泪模糊。

自打那日在古苓屋中情绪崩塌,泪流不止,她也有很久不曾这般酸涩得想哭过了,而今这般,皆是因慕祁而起。

她将玉佩接了过来,慕祁坦然而笑,终归是道:“就这样吧!你也不可在此耽搁,就骑我的马逃吧!对了,顺着正南方一路往前,在入得那名为玉石镇,你便能见着龙乾太子了。”

云倾月目光蓦地一紧,“你知晓……”

他坦然而笑,“你救龙乾太子之事,我自是知晓。自然,闲王也知。”

说着,见云倾月脸色大沉,他微微一叹,略微悠远的道:“其实闲王也非无情,无论如何,他对你都是特殊的。即便你救走龙乾太子,他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装作不知,只想着带你来此成亲,只是仍是留不住你。”

话刚到这儿,他目光再度凝上她肩头上的箭羽,“这一箭之仇,你便忘了吧!你且相信,闲王能害尽天下人,但独独不愿害的,是你。若有可能,你便原谅他吧,闲王呐,也是可怜人。”

慕祁的话莫名的刺中了云倾月内心,使得她眸中的酸涩与怅然更甚。

怎会原谅百里褚言!

到了最后一刻,百里褚言也是想禁锢她的,而这肩头上的一箭,甚至是当时落在脚边的一箭,也是实打实的。

她承认百里褚言此生不易,是个可怜人,但他又何尝不是冷狠阴沉之人?

云倾月并未回慕祁的话,慕祁也未多说,仅是催促她上马。

她朝慕祁辞别,被他亲自扶上马后,正欲御马走远,然而手中的鞭子还未落在马身,林中却突然蹿出一名黑衣人,直直的跪在了慕祁面前,急呼:“相爷,闲王出事了。”

慕祁脸色一变,“闲王出了何事?我不是让你们缠住闲王便成?你们可是伤着他了?”

黑衣人忙道:“相爷,属下们赶到时,已有一批人袭击闲王了,如今属下们已救下闲王,但闲王伤势太重,意识模糊,可却一直在唤着倾月郡主。”

嗓音一落,那黑衣人若有无意的朝云倾月扫了一眼。

云倾月脸色霎时一沉,心底也有些摇曳不稳。

这黑衣人话中之意,是还有另一批人当真先慕祁的人一步真正行刺百里褚言?

难怪,难怪当时围着百里褚言打斗的黑衣人招招都带着杀气,毫无情面,那些人是当真想要百里褚言性命的。

究竟,是谁发动的刺杀,是谁想要百里褚言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