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褚言的话,一句句的直入心底,撞击着心底深处那层最为薄弱的地方。

莫名的复杂,却又莫名的觉得怅惘,待沉默许久,所有心绪再度烟消云散了,她仅是朝百里褚言缓道:“倾月惜命,自是不会逼褚言伤我。”

这话言不达心,纵是说得一本正经,却无疑是虚假的。

如今与百里褚言分崩在即,她日后所作所为,定会刺激到他,只是在他伤她之前,她定是早已寻了庇护,甚至是逃远,那时候百里褚言再要对她不利,早已是鞭长莫及。

大抵是她这话令百里褚言心生释然,他未再言话,仅是静静的抱着她,俊脸埋在她的发丝里,沉默甚至是寂寂。

待到周围的风冷了,云倾月才提议回主屋休息,他应了话,这才松开她,却又是扣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卷入了他冰凉的掌心。

她心底微沉,按捺神色的抬眸望他,却是见他微微的笑着,一张苍白的俊脸格外的温润儒雅,哪有半点煞气腾腾的冷冽之相。

不生气不发怒的百里褚言,收敛了满身煞气,无疑是柔和儒雅的,只可惜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表象罢了,外表再儒雅,心却阴沉,百里褚言此人,着实不可取。

回主屋的路上,百里褚言一直不曾松过云倾月的手,他走得极慢,但却走得极稳,偶尔与云倾月闲聊两句,兴致似乎颇高。

待入得主屋,暖炉正冒着火苗,温热的气息迎面而来,迅速驱散了周身寒意。

百里褚言正要牵着云倾月在软榻上坐定,云倾月忙拉着他停下,待他微愕的转眸望她,她缓道:“褚言先给安钦老侯爷写好修吧!”

他怔了一下,深眼凝她片刻,并未拒绝,反倒是微笑着点了头。

他面色依旧苍白,笑容仍未达眼底,若说她云倾月方才在梨花池畔强颜欢笑,他此番更是笑得虚意甚至是带着几分难以排遣般的落寞。

只是,他在落寞什么?

云倾月对此并未深究,先是将他拉至屋中的桌案旁,随即便挣开了他的手,为他铺纸研磨。

他在椅上坐定,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上了笔,就着她研好的墨开始在纸上写。

‘政事繁忙,皆需慕相打理,望侯爷免却慕相禁闭之罚。’他在纸上慢腾腾的落下了这几字,并未有太多言语,仅是以**来压老侯爷,半胁半求的让老侯爷放人,老侯爷即便再坚持,也断不会不将**政要放于眼里,如此,此信送达,慕祁定能出了侯府。

云倾月终于是放心,待他自怀中拿了枚印章在信笺上盖下,云倾月扫了一眼那‘闲王褚言’的鲜红大印,心底当即畅然半许,随即亲自将他写好的信笺拿起来吹干,差人送去安钦侯府。

将至正午时,婢女们送来了午膳。

这些午膳皆是她一早吩咐后厨开始做的,道道菜肴皆是百里褚言所喜。

百里褚言的反应也未让她失望,他似是当真喜极了这些菜,手中的筷子虽动得缓慢优雅,但却吃得极多。

他难得有这么好的胃口,云倾月倒是怔了一下,本以为即便他再喜欢,也仅是吃上少许,却是不料他竟会吃这么多。

一顿饭下来,二人言语极少,大多时间都是沉默,然而待膳食结束,他却并未对这沉寂的气氛感到无聊甚至不适,整个人就坐在软榻上休息,并无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他未主动开口离去,云倾月自是不催。

她仅是朝他道:“褚言若是不弃,便在屋中稍作小憩。”

他却并无要午休的意思,目光静静的望她,默了片刻,才缓道:“近些日子,我并未午休过,今日,也可免了。”

“褚言身子不适,稍作午休对你甚是有利。”

他缓道:“比起午休,想必在外闲走更有利才是。”说完,他目光静静的落在她身上,继续道:“近些日子,我从未外出过,成日呆在府中,倒也烦闷。听说这几日倾月与子瑞时常在街上玩耍,倒也羡慕,不如今日,倾月陪我出去走走?”

他已将话说到这份上,直言着让她陪他走走,她虽心有不畅,却未拒绝。

百里褚言武功不弱,但伤势未愈,满面苍白,着实是个病秧子。

外面天寒,出发前,云倾月稍稍为他紧了紧衣袍与披风,这才与他出府。

既是逛街,马车便弃,云倾月本是要带侍卫,却被百里褚言委婉拒绝。

二人逛街,气氛略有怪异,但又莫名的平寂,仿佛熟悉至极的人,即便不说话,也不会太过尴尬。

天气虽极为凉寒,但街上摊贩依旧,为求生计,便是雨雪纷飞,他们也得在这街道上摆摊贩卖。

路上行人也略多,有孩童追逐玩耍,又有大人

在旁呼喝,纷繁嘈杂的气氛里,偶尔有马车缓缓经过,群人纷纷避让,好一副市井场面。

突然间,云倾月觉得就这么在街上闲走,没了身份阻碍,没有血仇,就这么平静的走着,看小贩吆喝,看孩童嬉戏,人生百态,闲适清闲,多好。

身侧的百里褚言一直未言,目光低低的落在前方,似又看透了前方,兴致似乎莫名的有些不高。

云倾月凝他几眼,低问:“褚言可是觉得无趣了?”

他缓缓转眸朝她望来,苍白的面上漫出淡笑,微摇头,“不是。许久不曾这般走过了,今日多谢倾月。”

他显然是未说实话,他此际这模样,着实不像是对逛街漫步有兴致。

云倾月默了片刻,眸色微动,只道:“褚言不必如此客气。对了,倾月知晓一处地方,较为热闹有趣,你随倾月来。”

嗓音一落,她已是主动扣住了他的手,拉他朝不远处的一跳小巷拐去。

一路上,他便任由她拉着,毫无半点反抗拒绝之意,反而在云倾月的手稍稍懈怠松懈时,他反手将云倾月的手裹在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