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抬头,看着沈江蓠惨白的脸,顿时心生愧疚,可是家仇不报,他独自活着便也没有意义。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成一团,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命是她救的,就算她要拿了去,他也无可厚非。

“沈老板,可知道宜州顾家一案?”

提起顾家,沈江蓠心头一震,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为之一颤。

“你是顾家人?”沈江蓠声音有些发颤,沈君柏当初查的那案子,另有隐情,顾家上下三十七口人,只一人活命,其他人全都惨死在家宅之中。

“正……”是,陆宴想说,他就是顾家唯一逃命活下来的

人。

不料被沈江蓠扑身上来,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

她满眼泪水,厉声道:“别说出来,一辈子也不要说!”

陆宴被她惊得双眸瞪大,他能感受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凉得刺骨,可她身体却散发着炙热的滚烫。

“沈老板,你发高热了!”

陆宴的手抚上她的额头,烫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我知道,陆宴,你记住我说的话,你的仇人,不是王爷,真的不是他。”沈江蓠急切地想要告诉陆宴,他真的找错人了。

“你需要休息。”陆宴满心想将她搀扶起来,可是她已经没有一点力气,只是嘴里喃喃说着,“你搞错了

,你不要杀他。”

仿佛听不到陆宴的回答,她就不起来一般。

“你快起来。”陆宴有些气急,沈江蓠强撑着快要失去意识身体,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她不能倒,她倒了,慕云扬就危险了。

她嘴里一直重复着你别杀他,从最初的命令到最后的哀求。

陆宴看着她惨白的脸,终究脱口而出,“我不杀他了!”

听到陆宴说的话,支撑着她的一口气,犹如抽丝一般消失,她缓缓闭上了眼。

好……孩子。

“沈……小姐!”陆宴急得眼泪流了出来,他把沈江蓠伏在了旁边的塌椅上,看着她气若游丝,起身就朝着屋外跑

去。

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去找郎中,她不能死,他已经把她当做了这世间唯一信任的人。

可没想到,他刚跑到院子里就迎头撞上了隆北和桑榆,“快,快去请郎中来,小姐她昏死过去了!”

桑榆一听,快速地朝着院子里跑去,隆北则抓住了他的衣领,怒视着他,冷声道:“若不是茯苓保着你,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小命!”

说完把他推向了一边,朝着里屋飞奔而去。

陆宴脑子里乱乱的,一边是叫嚣着要报仇的欲望,一边是叫嚣着不能忘恩负义的理智。

他蜷缩在角落里,将自己抱成一团,到底自己做的是对还

是错,体内像有两拨人,要将他撕裂。

突然一双温柔的手臂,朝他伸了过来,紧紧地将他搂在了怀里,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柔。

陆宴露出了脆弱的一面,含泪看着眼前的人,闷闷地道:“我是不是错了?”

茯苓没有回答,到底对与错她也不知,只是这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她知道他此刻需要温暖。

“发泄出来就好了,对与错,总有一天会明了。”茯苓轻拍着他的脊背,柔声道:“不论你以前多么孤独艰难,往后,你都有我们。”

陆宴眨眨眼,看着她水眸明亮的眼睛,放声大哭出来。

“我,再也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