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每天两顿的炊烟,到后来只有常念家和族长家烧得起了。其他人家渐渐把进食频率缩减成了一天一顿甚至两天一顿。

常念很清楚,如果不是泰格异于常人的强大,他们家可能也会面临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境况。

但是,即使是泰格,最近拿回来的猎物也越来越少,好几次他都发现茶茶只是在喝汤,肉都在泰格和自己碗里。

常念几次坚持把自己的肉让给茶茶,毕竟他还有储备粮,但他拗不过茶茶。茶茶总是满眼欣慰和柔情地坚决拒绝。

每当这时,常念都会注意到泰格的视线,探究、赞赏或许还有其他。

常念刻意忽略了泰格的沉默和探究,总有一天他会有一个答案,自己是去是留都无所谓,他坚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常念更加在意的是最近发现的一些问题。

兽人们的生活理念非常奇怪,他们根本不懂得贮存食物,当天的肉当天吃完,不管下顿,如果有多余的,要么送人要么吃撑了也要硬塞下去。还有就是兽人们只吃肉,食物来源非常单一。

常念很纳闷,难道兽人们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某些植物也能吃吗?比如,他十分喜爱的地瓜。地瓜块根里含有大量淀粉,甚至比肉还要填肚子。

晚上,泰格拎回来的猎物块头不小,照例是在河边剥好洗净的,常念分辨不出是什么动物。但是,肯定能放开肚皮吃一顿了,所以他的心情还是很好的。

其他人同样如此,当然也包括呦呦。

把小家伙带回家之后,常念才知道原来呦呦根本不是植食性动物,他对肉类的偏爱不比兽人们少。估计是以前它太小不会打猎没办法才吃绿叶菜。

呦呦异乎寻常地聪明也异乎寻常地懂事。

茶茶对它和常念一视同仁,所以呦呦的小碗里也总缺不了肉。平时它都会吃得很快很急,生怕有人抢似的。但是,每次常念想把自己的肉让出来时,呦呦也会学着做。尽管那委屈的模样看上去是一万个不舍得。

一个小地行兽都能做得这么好,常念开始希望自己也能做点什么。

茶茶割下猎物的一条大腿,其他的重新递到泰格手上。

泰格没有接,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茶茶跺跺脚,有点急了:“你去试试嘛,毕竟那些是我的族人!”

“茶茶,别任性。”泰格把伴侣搂紧怀里,“我们已经试过很多次了不是吗?他们是不可能破坏规矩的。”

在生活独立,自尊心极强的兽人看来,无缘无故接受其他兽人的食物,那不是帮助而是侮辱。整个部落,只有老人和幼崽可以这样做。

但是,最近食物越来越少,更多的老人开始选择绝食,他们不希望青年兽人们冒着生命危险猎得的丁点食物浪费在自己身上。

“可是我总不能看着他们饿肚子,自己却在这里大口吃肉!”茶茶说着,棕色的狐狸眼里开始涌上泪花,“尤其是那些幼崽,都要比毛毛瘦掉一圈了。”

茶茶心疼地把常念抱了起来,同时心灵深处也有窃窃的庆幸,幸亏他有泰格,毛毛不会像其他幼崽那样饿得瘦骨嶙峋。

泰格吻了吻伴侣,转身开始收拾食物。

原本晚饭是茶茶的工作,但泰格知道他此时肯定没心气儿做这些,没准待会儿还要哭一场。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他们食物多的时候想分给别的兽人家庭,却没有人会接受,尤其在如今食物短缺的情况下。然而茶茶就是不死心,就像他说的那样,毕竟那些都是他的族人。

对于茶茶的执拗甚至偶尔的无理取闹泰格没有丝毫抱怨,扪心自问,换成他或许会更加坚持、更加强硬。

常念把一切看在眼里,感觉一头雾水。

食物送不出去?那些兽人是傻的吗,反正是多余的,为什么不接受?

话说今天他偷偷跑去秘密基地,路上看到了几个小狐狸,毫不夸张地说真是瘦得可怕,脸那么尖,大大的眼睛都突出来了。

就连常念看了都感觉心酸,更别说是土生土长的茶茶。他很理解茶茶的心情,所以破例乖乖地待着没有挣脱。

过了半晌,茶茶悠悠地叹了口气,低哑着声音呢喃:“今天有几个老兽人死了……一共有五个呢……”

常念心里“咯噔”一下,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怎么回事?”

“是饿得。”接话的是泰格,“每年冬天都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泰格在这里平静地解释,常念和茶茶却无比震惊。

常念惊的是没想到自己会看到现实版的绝食而死。

茶茶惊的是常念居然会说话了。

茶茶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手臂无意识地抬起,把常念抱到眼前,死死地盯着它的嘴巴:“毛毛,你刚刚说什么?阿父没听清,再说一遍好吗?”

常念闭着嘴巴,眼睛却看向泰格的方向,视线里带着探究。

常念绝对可以肯定泰格已经知道了他会说话的事,要不然最近不会那么频繁地跟他讲话。但是常念没想到泰格没对茶茶说,他以为他会第一时间告诉茶茶的。

“茶茶,毛毛已经是成年的兽人了,会说话并不奇怪。”泰格的声音无法形容的低沉稳重,让人无法不相信事情就是他说的那样。

茶茶看看常念,又看看泰格,中邪似的点点头。眼神自始至终都是直愣愣的,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