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金刚门举寺哀痛,各个和尚、僧伴披麻戴孝为方丈惠章大师痛号,昨晚一战,惠章方丈与那天一教恶贼对掌,那恶贼功力深厚之极,一招形似大力金刚掌的雄浑掌力将方丈大师打落山门,待众人上前营救之时,方丈大师心脉已碎,保持着出掌的姿态倒在山门后,双眼渗血而亡。

长老们检查过方丈大师尸身之后,一致认为应是小雷音寺的大力般若掌,天下佛门,掌法刚猛者无出其二,方丈大师能和小雷音寺的妖人过上这么多招才堪堪落败,已是撑住了金刚门的面皮,算是为我佛尽忠了。

至于恩怨何解,和尚们也不敢抬着惠章方丈的尸体不远千里地去找天一教理论,只能以嚎哭表达自己的哀痛之情,派出的侦缉和尚也没发现那天一教老妖怪的踪影,反倒是翻出了一家姓钟的天一教探子,对于这些人,他们也不敢动手,只能上门以武力要挟,恭送这家人出境。

一时间,金刚门上下院齐齐哀痛,惠章大师一死,这金刚门方丈的位置就空出来了,十二名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长老们却各怀鬼胎,谁都觉着这方丈之位合该我坐一坐了。

“知羽,你是不是病了?”

躲在禅院内寻求庇护的冷秀担忧地望着端着个小板凳坐在客舍门口傻傻地望着门外那颗大槐树的黄知羽,娃儿可能是被吓着了,从昨晚起就变得神情恍惚起来,反应更是迟钝,每次都要喊他两次他才反应过来,且言语中透着一股瓜兮兮的憨气,好似真的愚钝一般,全然没有了以前的那种机灵劲。

冷秀走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没烫,黄知羽则有点僵硬地扭头看过来,脸上露着憨厚的笑,说话时五官变得有点不协调,好似戴了一张人皮面具般。

“娘,没有啊。”

冷秀表情凝重地望着儿子,突然伸手揪住他的耳朵问:

“你姓什么?”

“娘,疼。”

“我问你姓什么?”

“姓陈啊。”

冷秀连忙双手在他脸上一阵乱揪,想把他的人皮面具扯下来,揪地黄知羽哇哇乱叫,听到动静的陈训从五谷轮回之所跑回来,看冷秀不依不饶的模样,两步上前道:

“别撕了,我查过了,没被调包,是咱们的崽儿。”

“调包,你说调包,什么意思?”

陈训冲冷秀使了个眼色,两口子把黄知羽架起来送进客舍里屋,顺手关了房门,陈训架起烟锅子,伸手摸了摸黄知羽被扯地发红的脸蛋,啧啧轻拍两下,递给他一张手帕,让他清理一下眼泪和鼻涕,才看向一脸焦躁的冷秀,伸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才咬着叶子烟杆,用一种含混不清,但家人间能默契听懂的言语说话:

“蚊虚针是我放的,这你是知晓的,可那老爷子为何会这么配合地承认天一教的身份,为何又在山门口和前方丈做过一场,明明一掌震死了前方丈,禅院内再无人可制他,他又为何主动退走?他如此这般大费周章,目的已是唾手可得,却为何劳师动众搬半途而废?他真的是为了抢夺知羽而来吗?”

冷秀眼睛提溜一转,从随身荷包里摸出一个晒干的枣核放进嘴里,嘟囔着说话:

“那你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位老爷子也是像杨尊那般看上了我家知羽天资,准备查查一番收为弟子。”

“八九不离十,知羽讲过,那位老人家在考教他诗词之类的东西,你想啊,诗词、贱物;人、贱人;中下层武人以为耻,可若爬到杨尊那样高度的人会如何看待这些东西,你我虽不可知,但那日一面,我观杨尊谈吐做派,不似武人般粗鄙,倒像饱读诗之人。”

“别瞎讲,你这是颠覆武,小心夷三族。”

冷秀听他胡说八道,背脊出汗,大汉新帝与天门九脉虽没有颁布《禁令》,但种种针对人的做法让多少人断了学的念想,念再多不敌一拳,满腹经纶一刀就倒,人地位尚不及有钱的商贾,武士阶层都极力撇清与人的关系,谁也不想被那些手无缚鸡之力只会耍嘴皮子的臭狗屎沾上,顶多把一些账房、识字先生当猪养,形同牲畜,说杀就杀的角色,而今陈训却说高品武人可能武双全,这不是朝整个武士阶层身上泼屎吗?

“读又无罪,皇帝老儿也没下令焚坑儒啊,且你看这禅院之中,早中晚皆有课,学佛经修佛法,亦无人敢说佛学是无用之物啊。”

“那能一样吗,人家背后有佛祖罩着,穷酸背后有什么,至圣先师的老家都被金鼎教给占了,还说那里风水好,逼迫着孔家迁坟,谁罩他们,一群空口白话的老鬼吗?”

“妇人之见!”

陈训有点词穷,自从他丹田被废,进不得武,他便偷偷摸摸地看些杂,看得越多心中越是通透,本是本,人是人,并不能将本与人武断地划上等号,人不擅长利用中的知识为自己张目,那是他们没本事,没人拦着他们习武不让他们进步,是他们自己读读傻了,以为万里终南为途,自己又没什么谋生发财的本事,只能依附在武人身边,活该被奴役,和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