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荷一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联系黎梦妧明天下午回来一趟。 黎梦妧第二天起床才看到这条消息。 她昨晚睡得早,现在醒来还没八点,先联系了酒店的送餐服务。吃完早餐,就开着车去了一趟医院。 靳荷不是说她脑子有泡吗,那她就去做一个检查,直接把结果甩她脸上,让她看看到底是谁有。 她第一次来医院,找一楼大厅的护士问了流程,然后去排队挂号。 听门诊医生的安排上三号楼拍了t,要等两个小时以后才能拿结果。她原打算去最近的商场大肆采购一番却发现要十点半才开放,无奈又折回来在医院楼下的星巴克点了杯摩卡,坐那玩了两个小时手机,才去拿了片折返回一号楼去找医生。 医院里消毒水味沁满整个鼻腔,她闻不来。以往都是自己的家庭医生,这到医院来,还是头一遭。 路也七绕八拐的,还全长一个样,电梯里护士扶着吊着水的病人、术后禁浴头发油腻腻的中年男人,电梯门刚准备合上,又推进来一位,血污沾染了大片白色的床单,黎梦妧实在忍不住,表情略嫌恶的捂住鼻子。稍年轻的医生说:“松江南路送过来的,车祸,t显示颅内高压,重型颅脑损伤,目前高压,呼吸衰竭!” 病床上的男人忽然呕吐起来,呕吐物中还呛出不少的血,黎梦妧眼见那东西险些沾到她的裙子上,嫌恶的皱眉,实在受不了了,趁着电梯门还未关闭,迅速跑出来。 出来以后没忍住,扶着电梯口的墙壁,对着垃圾桶做了个干呕的动作,她拍了拍胸口,有小护士见她状况实在不好,上前问她怎么了需要帮助吗。黎梦妧虚弱的摆手,那小护士转身要走时她伸手拉住她的下摆:“肿瘤外科在哪?” 她问了护士,护士指给她看,说:“就那个。我送你过去吧?” 黎梦妧摆手,谢绝了她。自己站在那里缓了一会,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沾到,才直起身来,没记错的话,小护士指的就是这间了。 她看了一眼,门口和里面都没人,也没敲门,径直走往里面坐了下来。 坐下来之后才发现,对面的显示屏后坐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 背对她,靠着椅背手上举了张片子迎着阳光在看,从她的角度就能看到一个后脑勺。 那双手白皙清瘦,举着黑色的片子像是艺术品。 黎梦妧想起刚刚的画面就不太舒服,只想确认自己没什么问题然后尽快离开。也没打算等他看完,屈指扣了扣桌子,“噔噔”响了两声,她说:“医生。” 话音落。 那人椅子转了下,终于是正面对着她。 身后那扇百叶窗开着,细碎的光与影将他的脸剪裁得立体而清冷,那身白大褂更是瞬间将人衬得仙气缭绕。 素来见惯了帅哥的黎梦妧莫名嗓子眼一紧,刚刚还一副厌世脸的人表情活动陡然丰富起来。 后来的黎梦妧仔细回忆了一下,觉得还是被那张脸蛊惑了。 他随意靠在椅背上,明明是坐着,却让人无法忽视。那是一张很容易招蜂引蝶的脸,五官深邃,生了双桃花眼,一种看狗都深情的眼睛,却被他周身生人勿近的气质倒打折扣。 不仅不深情,反倒有些冷漠。 面容清隽,略有些恬淡,被她打扰也不生气,只是淡淡的朝她看了一眼。 那双眼睛看着她,黎梦妧的心口忽然急促跳动了下。他看着她的脸好像在确认什么似的,黎梦妧视线下移,看见了他的胸牌—— 京华大学附属医院, 肿瘤外科主治医师, 江检。 江检。 她在心里念了下这个名字。 肿瘤外科的,看来没找错地方。 她撩了撩耳畔的长发,见人还在盯着自己,调整了下脸上的表情,露出一个笑来。 “江医生,你好。” 听见她说话,他才确认了什么。神情冷淡收回了视线,索然无味的样子,看了眼她手上的片子,白色袋子上大大的脑部t,学着她刚刚的模样屈指扣了扣桌。 “你走错了,肿瘤外科,出门右转第三个房间。” “嗯?” 江检下巴往某个地方扬了扬,示意她往外看,黎梦妧转头,看清墙上竖悬的牌子时,耳边的人也说话了。 “这里,是男科诊室。” 声音沉磁,音色清润,像山涧的溪流。 莫名的让人有种安全感。 “……” 黎梦妧脸上的表情

凝固了一下。 觉得屁股底下的凳子有点烫,几乎是弹起来的,“不好意思,走错了……”准备拿起桌上的片子跑路。 却见江检也站起身来,跟着她走到了肿瘤外科的门口。 黎梦妧摆手道:“我自己找得到,江医生不用来了。” “……” 江检睨她一眼:“你挂的是我的号。” 今早门诊系统上看诊的只有他的名字。 黎梦妧:“………………” 本来站在门口挡着路的人一下子往旁边的移动了一步,支起一个虚假的笑来,“您请进。” 江检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 走到自己的工位上,手握上鼠标调出门诊系统:“……黎梦妧?” “嗯。” 江检移眼,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复又落在电脑屏幕上,清脆的鼠标点击声。他伸手拿起黎梦妧放在桌上的t报告,举在空中。 “从你的片子上看你很健康。” 过了一会,他出声道。 黎梦妧当然知道自己健康,本来没打算来的,还不是因为这个靳荷。 江检问她:“平时有什么状况吗?比如疼痛、干呕、打不起精神。” 黎梦妧摇头:“都没有。” “你的检查结果没问题,日常生活没出现什么特殊情况的话不建议做t。” 这时真正的男科医生秦群走了进来,看见他有病人,就自己走到他的身后的饮水机旁往保温杯里接热水。待看清黎梦妧的长相又听到江检说的这话,打趣道:“哟,这个月第几个啦?” 他坐上江检椅子的扶手上,手里捧着保温杯,黎梦妧被他戏谑的眼神弄得不耐烦:“什么第几个。” 秦群手一指:“诺,江检江医生,京华第一附医的头牌,”被江检手肘拐了下,他轻咳一声正色:“……王牌,王牌。” “每个月挂号江医生号不看病只看人的漂亮妹子多得我都记不清脸。” 黎梦妧知道他将自己误会成来花痴的了,她无语的撇了撇嘴,想说不就是长得帅点至于吗,她又不是那种肤浅的人。 江检打断了秦群的玩笑话,将黎梦妧的t报告推回去,“如果有别的情况随时到医院来。”看见门诊系统上新增的加号病人,他摁了下鼠标,人声嘈杂的医院走廊上,肿瘤外科门上的广播叫了下一位。 门外探出一颗脑袋,是个年轻小姑娘,看起来像大学生。一见江检露出个可爱的笑容来:“江医生,你好啊。” 秦群“啧啧”两声,看着拿着病历本起身的黎梦妧打趣着唱了句:“你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黎梦妧正要发作怼人了,江检头也没抬,出声道:“忘了告诉你,今早林处长巡回检查,检查时间九点钟。” “你不早说!” 黎梦妧被打断,还来不及反唇相讥呢,秦群表情一下子变得很惊悚,一溜边的就跑没影儿了。 她看了眼江检,江检没看她,在看t。那小女孩趴在桌上歪着脑袋,努力想从t后看江检的脸。 黎梦妧收回视线,无聊,拿着报告踩着高跟鞋“噔噔噔”的走了。 不就长得帅了点吗,她又不是没见过帅哥。从小到大,她身边就没有长得丑的。不过,如果将帅哥分等级的话,江检确实算上品。 刚走出医院,手机就响了,是靳荷来电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黎梦妧告诉她不是下午吗着什么急啊,并没有什么耐心等她废话,这边刚挂了电话,那边就收到了发小林成辞打来的。问她:吃饭来吗,她应下了。发动车子往定位的地方去。 医院里。 黎梦妧前脚刚走,江检又将刚刚的话一模一样的重复了一遍。 “从你的片子上看没什么异常,你很健康。” 女孩说:“怎么会呢医生!” 这位应该是昨天看诊没取到报告的病人,江检调出病历。 “你再仔细看看,我的脑子里明明全都是你啊。” “……”江检摁动鼠标的手停下,无言。 女孩说:“江医生,你有女朋友吗?你喜欢什么样的啊,你看我行吗?” 江检哼笑了下,跳跃的阳光落在他的肩头:“不行,你不行。” “为什么啊?医院的护士姐姐说你没有女朋友啊。” “是吗?”江检问。 “那她们没告诉你我不喜欢女孩吗?” 女孩:“……

” 秦群刚刚送走了最爱吹毛求疵的林处,拍着胸口心有余悸的从门口进来。 “我说你也不早说,还好我早有准备,提前让小安帮我打理得整整齐齐的……不是,你们俩这什么眼神儿?” 江检过分慈祥的目光看得他毛骨悚然,那女孩拿着t站起来,看他的目光里浓浓的厌烦,走出门时还外加瞪了江检一眼。 “我就说嘛,这世界上长得帅还没有女朋友的通通是a” 秦群一头雾水,等人走了问江检:“这是怎么了?她要你给什么?” 江检不答,而是问他:“饭点了,吃饭去吗?” 秦群:“去啊,当然去。今儿换了新厨子,我们科里的小护士说味道贼好。” 江检起身往外走,他跟着江检走出去:“不过,你今天怎么这么积极?” “心情好,可以吗?”捉弄了人的江检摁了电梯。 “可以啊,当然可以,那你今天为什么心情好?” “……” 秦群小跑进电梯。 “你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啊!” - 林成辞:“碰!” 林成辞:“胡了!” 林成辞:“我拿牌!” “你说的吃饭就是吃麻将啊?”黎梦妧白眼还没来得及翻完整了,就听秦眠屿哂道:“这厮什么时候准时吃过,也就你每次都能忘了。” 黎梦妧人已经被骗上桌,看了看自己的牌,随意扔出去一个九筒。 是她忘了。 林成辞,她的发小,两家就住隔壁。她家13号,林成辞1号,小时候他非用他们俩连一块是131恶心她。她的房间窗户正对着林成辞的窗户,打开窗就能看见对方。 俩人属于相看两厌那种,黎梦妧还让黎父找人将窗子给封了,眼不见心不烦。 圈内著名麻将爱好者,热衷于学会全国各地不同地区的麻将打法。别的少爷成年后的第一笔投资都是什么医疗器械、科技、互联网,只有他投资了上京胡同里的一家麻将馆。 说来也是运气好,这麻将馆年年盈利,到林成辞23岁这年已经遍布上京城里大大小小的胡同。在上京有了几十家分店,秦眠屿打趣他是打算在上京建一个自己的情报局。目前还有往沪津冀建造门店扩张的打算。算是二世祖里混得比较出色的二世祖。 点开他的朋友圈,内容也是出奇的规整。 月25日: 晚上有人打麻将吗? 月26日: 晚上有人打麻将吗? 月2日: 晚上有人打麻将吗? …… 黎梦妧悠悠叹口气,看了眼旁边的人,狐疑道:“我是没想起来,那你呢?怎么也过来了。” 秦眠屿手一顿,而后自然地扔出去一个二饼:“碰。” 然后伸手摸了张牌,回答道:“闲着也是闲着。” 黎梦妧觉着这位表情不太对,偏林成辞被赢了好几局,在对面嚷嚷着:“不是,秦眠屿你今儿吃错药了?打这么凶。” 黎梦妧想了想今天的日子,这才察出味儿来。今天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日子,今天乔樱——她最好的朋友,也是这位少爷的暗恋对象,不,也不能说暗恋,轰轰烈烈追过结果没成,默默守护几年还是没成——和新婚老公出国度蜜月。 也难怪他怄成这样。 她深表同情,拍了拍他的肩。 “年轻人还是要向前看啊。你看,你虽然没娶到乔樱,但岳砚祁娶到了啊。” 秦眠屿:“……” “你这刀子专门儿往人心口扎。”他生无可恋道。 这场麻将打到了深夜五点钟,饭还是酒店服务员送来的。麻将馆就是林成辞的,楼上是他开的洗浴城,再往上还有酒店,打累了直接洗浴睡觉一条龙。 秦眠屿是有心事,黎梦妧是不想回,只有林成辞是单纯的喜欢打麻将。 临时组局的另一位麻友实在困得不行,摆手投降说要去睡觉了,要不然得猝死了,三缺一,这麻将是打不成了。 秦眠屿率先站起身来,拿了外套准备回家睡觉,黎梦妧问:“去哪?” 秦眠屿:“回江东花园。” 黎梦妧也跟着站起身:“载我一趟。” 她开车来的,但现在太晚了,怕疲劳驾驶。她在江东花园也有房子,成年那年黎正东送的,快两百平的精装

大平层,阳台直接能看到江景。 见两人都要走,林成辞有心想挽留也没办法。客套的说了句:“楼上给你俩开个行政套房啊。” “别,用不惯你那沐浴露,就你那橘绿之泉我上大街一趟,十个人里八个人都那味儿。” 林成辞没好气的白了眼黎梦妧:“迪拜帆船都用这个呢,你还委屈上了。” 秦眠屿哂道:“这小姐浴室用品采购都花了一个多月,又是空运又是海运的,你那沐浴露可不是委屈她了。” 黎梦妧哼笑了声,应他的打趣:“就是。” 两人头也没回的离开了。 手机里靳荷打的电话快99+了,黎梦妧看的头疼,还是没回去,搭秦眠屿的顺风车回了江东花园。 黎梦妧到家时天都快亮了,打着麻将时没什么感觉,现在坐了一路车,睡意上头,秦眠屿将包递给她,又等她进了家门,才道:“早点休息,走了。” “嗯,路上小心。” 黎梦妧关上门第一件事就是用遥控器将家里所有的窗帘都合上了,冲回卧室强忍着睡意卸了妆洗了澡换了睡衣才爬上自己香香软软的大床,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才回的黎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