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曦月换了一副笑脸,盈盈招手叫他坐:“不伤心的,只是女孩儿家,眼窝子总是浅。方才外祖母和舅母们都在,我也不想让外祖母更加伤心,强忍着不敢哭出来。表兄送了外祖母出门,我自个儿在屋里,心里难受,掉了两滴泪而已。”

她嘴硬,裴令元就更心疼。

小姑娘家其实柔软一些也没什么的。

“真觉得伤心难过,就哭两场,怕祖母伤心,就背着她,当着我……们,也不用这样嘴硬。”

王曦月抬眼去看,眼底氤氲着一团水雾。

嘴硬,模样却娇软。

王曦月是听见了他话中停顿的,装作不知罢了:“外祖母让表兄留下来,是惊马一事表兄已经查出了眉目吧?”

裴令元坐在圆墩儿上,顺势说是,就把先前好多事情一一说给她听:“……本来从王府出来我要去见三殿下,请三殿下陪我一同进宫,可一出来,见了家中奴才,说你出了事,这才急匆匆赶回家来。

你若是不问,我此刻也要离府准备进宫了。

你既然问起来,祖母的意思也不打算瞒着你,阿娘也是听得出来,才跟着祖母一道出门,留我陪你说一说。”

然是宫里。

虽然早就有了这样的猜测,可是有了真凭实据摆在眼前,王曦月才真切觉得毛骨悚然。

她后背一阵发寒,面色也就难看起来。

裴令元看出些端倪,于是哄她:“你也不用怕,既然查到了这一步,事情究竟如何,三日之内总要有个了结了。即便是披香殿,也不是去不得的地方。

如今算是铁证如山。韩夫人与朱娘子都可证明朱家马场的草料被人动过手脚,马夫又能证明你们身上的香料包和草料里加的东西相冲,又有萧二娘子能指证香料包都是披香殿的宫女送出来的,凡此种种,皇后会秉公处置的。”

“可如果,就是皇后娘娘呢?”

王曦月喉咙滚了滚,眉眼间染上几许怯意与退缩。

她怯生生的,甚至不敢抬眼正视裴令元:“虽然说这话太高看我自己,可我实在是怕了……表兄,我是不是就不应该到凤阳来?从前在家里,尽管日子过得也苦,至少我身体无恙,也未有这许多的阴谋算计冲着我来。

那时候林氏势大,欺侮到我头上,但也都是明火执仗,她要做什么从来摆在明面上,我也知道该如何防范。

现在

……那些人躲在背后,看不见,摸不着,无形的手笼在我头顶,永远都压抑着团团黑云。

我病了,表兄,这病没法子根治。

其实我真的很难过。”

她声音终于有了哽咽,本就软绵甜糯的嗓音,多出几分哽咽时,是那般令人心疼。

裴令元只觉得自己心口被人狠狠抓了一把。

他眼底溢出的心疼落在王曦月眼中,她略略一低头,唇角上扬了些,又很快压下去:“表兄,我有些怕。”

她把最柔软的一面展露给裴令元看,毫无保留。

裴令元心口直坠,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