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情绪,其实到了最后,都只是不甘心。

羊惠垂在身侧的手捏紧成拳:“你究竟是无心,还是太有真心?我出身泰山羊氏,是家中嫡女,是中宫嫡亲侄女,何等尊贵,为你做到这个份儿上,就算没有动心,难道连一丝一毫的怜惜,柔软,也都没有吗?”

羊皇后哪里听得了这样的话。

她与泰山羊氏再不亲近,身上始终也流着羊氏血液,羊惠这话问出口,真是什么体面都不顾了。

“混账!三郎,还不快带她去!”

“姑母,您总该叫我问个清楚明白!”

羊惠一时也急了。

素日里的端庄持重,内敛温婉,什么贵女仪范,什么规矩骄矜,

一概抛之脑后。

她伸出去的那只手,几乎就要攀上裴令元手臂。

裴令元面不改色,后退两步,退离开。

羊惠手臂自半空中滑落,抓住的只有满手虚无缥缈,连裴令元的袖口都没能触碰到。

萧弘昀暗道不好,按着羊惠手腕,给足了力道:“表妹,何必如此!”

羊惠那样娇柔的一个人,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样大力气,长臂一挥,居然真的甩开了萧弘昀:“我已经做到了这地步,总该……总该的!”

“什么是该?什么是不该?”

裴令元漠然开口,声音轻轻冷冷,分明听不出半点温度与感情。

“羊娘子出身尊贵,那又怎么样?”

裴令元负手而立,他站立着的地方是迎着光的,正好把所有光芒拉长在身前,同羊惠截然相反。

他下巴微扬着:“羊娘子所作所为,难道到了此时此刻此番境地,要我为羊娘子负责吗?还是说羊娘子倾心待我,我就该回以同样的感情与真心呢?

我从没要羊娘子这样做,与羊娘子不过陌路人,从前,往后,一直都是。

所以羊娘子说你金尊玉贵,却为我付出良多,甚至不惜用这样阴损手段要害人性命,我该心

疼,该放软心肠,怜惜你——羊娘子,谁来怜惜我无辜又可怜的表妹?”

羊惠面如死灰。

她身形踉跄,险些没站稳,连连退了三五步,要不是萧弘昀眼明手快扶住她,这会儿只会更难堪。

她也许是彻底死了心,又或者是被裴令元的冷漠给刺伤。

从未想过,人前那样温润的清贵君子,芝兰玉树的一个人,竟会有这样的一副面孔。

羊皇后咬牙切齿:“还要丢脸到何时?去!”

这是真的动了怒,萧弘昀这回再不敢耽搁,生怕气坏羊皇后。

他几乎连拉带拽才把羊惠给带出殿外。

小姑娘浑身都是软绵绵的,像是突然之间,被抽干了全身力气。

萧弘昀其实会心疼她,可惜她中意的郎君是裴令元。

他帮不了她什么。

等把人带出门,他扶着羊惠手臂:“表妹,事已至此,你想开些。善初他……善初很好,却非你良缘,适才你说的那些话,已经很不成体统。这么多年,康宁待他又是如何呢?你在宫里住的久了,其实看在眼里,再不要如此了。”

他把人交到婢女手中,收回手,背在身后,低低叹道:“去了大相国寺,静一静心,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