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面皮上的得意都还没来得及开始消退,听得王曦月这样一番,立时僵住。

忠敬伯眼底闪过不耐烦:“等老太太回庄子时候,自然让她把全哥儿一并带走,用不着你此时就来说嘴。”

他才转过头,自王曦月进门以来,头一回正眼看她:“我只问你,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也考虑了六七日,如今是怎么个打算,总要给我个准话。”

这就是她的生身之父。

王曦月眼神漠然,看陌生人也不过如此。

忠敬伯全然不在意:“你也用不着这样看我,要分家这话是你说的,先同家中撕破脸的也是你,现下便怪不得家里人不纵着你,不顾念你。”

所谓纵容与顾念,她本就从未在他这里得到过。

何谈眼下怪不得?

只是王

曦月懒得跟他计较这些。

他亏欠她,亏欠阿娘的何其多。

倘或是个有半点良心的,也不至于这样对待她。

“我不答应。”

林氏嘶的倒吸口凉气:“姑娘可别说气话,同伯爷置气也该有个分寸的,难道真想闹上公堂,弄得大家面上无光吗?”

“我有什么面上无光的?”

她反问一句,再不理会林氏,只冷然与忠敬伯说:“大邺有律,贵女大妇不过明堂,就算真的要把我告到府衙,升堂问案,也不许百姓围观,所以丁是丁,卯是卯,我只管回禀知府大人去。

我是伤了林至彬不错,可我因何伤人,自有我的说法。

林家几次三番逼嫁不成,动这等肮脏心思。

姨娘一妾室,惦记的却是发妻原配嫡女,真的闹上公堂,知府大人也未必就判我有罪!”

“你……你……”

林氏连指尖都是颤抖的,腾出一只手,虚空点向王曦月:“大姑娘怕是疯魔了!”

“阿耶,我一闺阁在室女,就算要到府衙公堂去与人对峙,是不是也该有家中负责教导事的长辈与我同行?”

忠敬伯神色倏尔一变,几乎立时就想到了她要说什么。

还没来得及堵上王曦月的嘴时,她已经嗤道:“托外祖母与舅舅们代为管教的信我已经拿到手,而今说要告官,该舅舅陪我上公堂,

再不济也要舅母陪同,否则我是可以不过堂的。

所以阿耶打算什么时候派人到凤阳去请了舅舅至河间府,陪同我到河间府衙走一趟,把事情说清楚呢?”

“你这个孽障!”

“这句话我听过太多次了,阿耶就没别的话要说吗?”

王曦月面不改色,对于忠敬伯的斥骂也当没听见:“只要阿耶请了舅舅来,我情愿与林至彬对薄公堂。”

忠敬伯眼前一黑,差点儿一口气没倒上来。

林氏哎唷唷叫着伯爷,转脸就质问她:“大姑娘是要把伯爷活活给气死才高兴吗?

他是你亲生父亲,哪里有这样的深仇大恨,要你非把他气出个好歹,真打算做个忤逆不孝女吗?”

这罪名一个接着一个往她头上扣。

王曦月只觉得好笑。

无非欺她孤身一人,无所依仗罢了。

正说话间,胡妈妈打了帘子匆匆进门,脸色竟也是难看异常。

林氏眼皮一跳,忠敬伯已稍稍缓过劲儿来:“怎么了?”

“凤阳长宁侯府世……世子爷到了,请见伯爷,这会儿人已经入府,怕都要到正厅了。”

莫说忠敬伯,王曦月也是心下吃惊。

信往来,十日不到,人就来了。

且来的还是裴令元。

她本以为外祖母再如何重视,至多派了府上积年有体面的总管来接,却不想竟是叫裴令元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