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令元见她眸中闪过懊恼,一时不解,就问她:“表妹在懊恼什么?”

王曦月还是摇头:“早知道当初多要一份契,也没现在这麻烦事。”

她说完麻烦,短促的啊了一声,抬眼去看裴令元,正好同他四目相对,果然他眸色沉沉,隐有不快。

王曦月就多解释了两句:“这确实是很麻烦的事情呀,我也没有说错,表兄不要来说教我。

家里要解决起来或许没多棘手,可我总归想着,是冲着我来的,我若不来,侯府也没有这些乌糟事。

大舅舅衙署里的差事那样忙,还要腾出手来顾着我这些事,你不能连句麻烦

都不叫我说吧?”

裴令元浅笑出声。

他其实很少笑。

在王曦月的印象里,裴令元习惯了一板一眼,就算在家里,也很少对谁露个笑脸出来。

他不会冷着脸排斥人,但眉眼弯弯的温柔也很少给。

周身气度可以是温润的,却不是爱笑的人。

他一笑,王曦月想起上次——她眼神闪了闪,没再往下想。

“行,叫你说。”

裴令元顺着她的话,也没说她什么:“他们来都来了,凡事没有早知道,以后也不必说这样的话。

你是懊恼自己没多留个心眼,把事情考虑的再周到一些。

可当初是我到河间府去接你的。

本该我替你把这些都想好,你年纪小,又养在深闺,当日能为自己谋划后路到这地步,已经很能干,很优秀了。

我都在朝为官几年了,怎么没想着替你多要一份契,为你挡掉后面可能发生的麻烦呢?

所以表妹不要自责懊恼,否则一会儿去了体明堂,祖母问起来,你老老实实回了,祖母还不狠狠责骂我?”

王曦月笑吟吟说好,果然不再提这茬。

她早就说过,裴令元是个很极致的人。

这人身上是有些矛盾的。

不爱笑,气势足,长宁侯府世子爷的名头摆在那儿,威严得很,偏偏是个最温柔最细心的,他愿意庇护照顾的一切人与事,事无巨细,他都能照顾的很好。

若有疏漏之处,也一定能够弥补回来。

王曦月略略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再没说话,跟在裴令元身侧,一路往体明堂去。

心下是莫名的安定。

不是长宁侯府带给她的安全感。

而是身边的裴令元。

·

王璋明夫妇的事儿连高老夫人都没有格外放在心上,叮嘱了裴令元几句而已,内宅里崔氏妯娌几个都不叫插手过问,一概丢给前头去。

从体明堂回绿玉,丹青去给王曦月拿芙蓉糕,浓墨又得了吩咐重去清点小房,屋里只有春云在。

王曦月盘腿坐在罗汉床上,有些出神,像是在思考事情。

春云倒了茶,以为她在想王璋明的事儿,软着声儿劝她:“老夫人已经发了话,姑娘不要多想了,想他们做什么,都是些没皮没脸的人。”

王曦月端了茶盏吃了一口,正合适的温度,嘴唇是滋润的,她舔去唇上茶珠:“我没想他,是在想——春云,你觉得大表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