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明堂难道这时辰仍旧烛火通明

后厨上传饭摆宴热闹的不得了,自内宅得了通传,知晓裴高阳他们从宫中赴宴出来,府中上下便就忙碌起来。

又为着今夜守岁过年,连府上当差的婆子小厮们也格外放纵一些。

崔氏是个很懂得恩威并施之人,年年如此。

一年到头也不得个松泛,平日里倘或有吃酒赌钱的,一旦叫拿住,必定是严惩不贷,否则家宅之内,岂不是没个章法规矩,更要乱糟糟起来。

当初王曦月刚来,裴清蓉胡作非为在后头拉着婆子丫头赌钱吃酒,叫狠狠地责罚了一回,便可见一斑。

年节时本来是更容易出岔子的,只是主子们宽容一些,底下奴仆办差做事才会更加尽心尽力。

除去赏银之外,在这些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底下人自然心存感激。

内宅里要在主子们跟前当差的也没那样拘谨。

丫头们引着众人入体明堂那会儿,高老夫人眉开眼笑,可身边位置空空如也。

一见了王曦月,果然招手就叫人来。

众人心知肚明,也不争这个,反倒是裴清宛在她腰窝上轻轻推了一把,叫她凑上前去。

王曦月顺势在高老夫人

身旁坐下去,高老夫人拉着她问了一场,见了裴令元竟然也没多意外。

“想是赐菜的内臣来时已经同阿娘说过,阿娘是知道大郎已经回京来了的。”

裴高阳往自己的位置上落了座,难道的有个笑脸,确实也是除夕年下,众人无不高兴的。

高老夫人说知道:“这是官家天恩,内臣来时自然要说的,也叫咱们心中有个数。”

她才又同裴令元也招手,等人近了前,她拉着裴令元的手,把人左右打量了一回:“黑了些,也瘦了点儿,可见去西北这一趟,是没少吃苦的,不过这样子也好,你年纪轻,正该多出去历练历练,总不能只知道在盛京享清福,朝廷里那些风波叫人心险恶,放到了外头,吃过了苦,才晓得什么是人间疾苦。”

高老夫人在这上头很想得开,她还年轻那会儿,几个儿子外放出去为官,她虽然也心疼,却从没别的话说。

郎君要顶天立地,支应门楣家业,就不能养的太娇,那样子成不了气候,光是耳提面命的教导,未必有用。

裴令元也顺着高老夫人的话说是:“孙儿也是这样想,若是真有这样的机会,多出去历练两趟,

才算是真正有所进益,何况又有部里的老臣们一道,那都是长辈,孙儿跟着,也能学些真本事。

如今再遇上什么事儿,或是往后,也就不会再像是数年前那般莽撞行事了。”

他说的是御前上谏那档子事,高老夫人有那么一瞬间就眯了眯眼,大约猜想着西北案情复杂,没有他嘴上说的这样简单。

他越是云淡风轻,恐怕里面的事儿才越大。

以至于他回京多日,官家把人给留下了,不叫他露面,怕走漏了风声,怕人家到侯府来打探消息,他夹在中间为难,或是干脆说漏了嘴。

高老夫人深吸口气:“好了好了,大年下的,不说这些,你政务上的事,给官家办差,我也过问不着,要是有什么不懂的,等过了年,问你阿耶阿叔他们去。

大过年,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一块儿守岁过除夕,朝政上的事情就不要拿出来说了。”

她连连摆手,越发抱着王曦月往怀里带:“我们满满过了年又长大一岁了,外祖母给你预备了年节的礼,一早吩咐人送去绿玉了,晚些时候这边散了,回去自个儿拆了看,要是不喜欢,明儿初一,找你舅母们,或是找

你表兄表姐,只管闹他们去,叫他们给你预备别的礼物,啊?”

“外祖母送的,我都喜欢!”王曦月依偎在高老夫人怀里,软着声撒娇,“一大早舅母们就送了礼给我呢,说这是除夕守岁的礼,明日一早还有,如今我屋子里都堆满了,眼看着就要放不下!外祖母心疼我,事事都想着我,我就最高兴啦。”

她是晓得感恩的女孩儿,这是最难得的。

高老夫人搂着她直叫心肝儿:“我们满满的这张嘴,果然是最讨喜的,比你表姐她们几个都要讨我欢心。”

裴清宛就顺势玩笑起来:“祖母直说偏心就是了,还要说我们的不是,反正自从表妹来了,家里越发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她方才说起来我才知道,原来竟一大早就收过了礼,我那儿可什么也没收着呀!”

她难得娇俏,引得屋中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却只有裴清蓉姊妹笑不出来,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叫人看着很是僵硬。

毕竟到了年下,崔氏也没有松口把申氏从家庙接回来。

姊妹两个去求过情,崔氏只说知道了,后来干脆不见她们两个。

甚至于裴清明没办法,还私下里托付过申令

虞,都知道她如今和王曦月感情好,想着让她去说几句好话,好歹把申氏接回家来过年。

却一直到了除夕夜,也没成。

高老夫人把小姐妹两个的神色尽收眼底,别的也没再说,吩咐人开了席面,热热闹闹的吃喝玩乐。

热闹了大半天,外头又放了爆竹,真正的除旧迎新,只是高老夫人上了年纪熬不住,不到后半夜就叫众人散了,各自玩去,小辈儿的兄弟姊妹也是一年到头难得有几日是这样放松的,崔氏她们也不管束,任由她们去了。

从体明堂出来,裴令元领了弟弟妹妹们往西跨院去,那边早备下有另外的席面给他们。

他陪着王曦月走在最前,月色柔和,他侧目去看,小姑娘姣好面容被衬托的越发可爱,要不是弟弟妹妹们跟在身后,他很想伸手抚一抚她的面颊。

数月未见,他心里很是惦记着。

“有好些天没写过信送回来,你也一封都没有给我写吗?还是私下里写了,不好意思送去西北,自己留着了?”

裴令元压了压声,也不想让弟弟妹妹们听见。

王曦月灵动的双眸中诧异一闪而过:“表兄怎么出去一趟,竟学了这些话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