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时节难得天好。

云淡风轻,倒也惬意。

今日早起金盘便高悬。

明媚阳光自明瓦窗洒落进来,在青灰色地砖上摇曳出一片暖意,却暖不了人心。

崔兆之斜着眼风正好能瞧见,竟看得有些入神。

裴清宛也不催他,坐在他对面,静静地等他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实则她是紧张的。

广绣遮着交叠的双手,她自个儿把虎口掐的通红一片。

崔兆之沉默的时间越是久,裴清宛的心里就越是没有底气。

她几乎有些等不下去,险些没忍住要开口催他的。

崔兆之就是在这个时候开的口。

“我舍不得。”

四个字说得很轻,要不是屋中只有他们二人,又那样安静,裴清宛恐怕都听不真切他到底说了什么。

可是又掷地有声。

裴清宛的一颗心彻底落回了肚子里面去。

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心中欢喜,面上却并不显露出来,不紧不慢的催了崔兆之一声:“你接着说。”

崔兆之抬眼看过来,二人四目相对,目光皆是炙热的。

良久,他才又说:“我舍不得放开你,也舍不得你陪着我吃苦。”

话音落下,崔兆之垂

眸,眼皮直直往下压,盖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变化与波动:“你知道我的心意,从未变过,你那样好,我当初就说过,此生得你为妻,夫复何求。

可是清宛,家里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就算现在沉冤昭雪,官家赏了永恩郡公的爵,外面人……悠悠之口难堵,人家要说什么,背地里指指点点,我拦不住,官家也不会管。

你嫁给我,少不得跟我一起听那些闲言碎语。

但你本可以好好的,不用跟着我吃这样的苦的!”

崔兆之说到后来自己有些急了:“我不是言而无信,更不是出尔反尔小人。

你那是后来与我说,我真的很高兴,也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否则崔家一出事,你大可以丢开手,再不理我。

但冷静下来,又……又不得不狠下心来疏远你。”

他声音渐次弱了下去:“我舍不得拖累你啊。”

所有的舍不得,都是他的情深似海。

要不是为这个,裴清宛早就跟他翻脸了。

“那你现在又是怎么说?”

裴清宛强压下心中的欢喜……也不是。

崔兆之说的话到底还是模棱两可的。

喜欢是一回事,能不能走到最后是另外一码事。

崔兆之从不是个犹犹豫豫不敢做决定的人,但这件事情他显然痛苦挣扎了好久,也没能拿出个主意。

恐怕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决断的。

但是裴清宛要做的,是逼他做出这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