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真这时候闹出人命,伯府办了丧事,她又要守孝斩衰,婚期便要再延。

他可以等,但没必要。

举凡能让忠敬伯难受的事,王曦月都很乐意做,就算真的失了分寸,他一命呜呼,大不了就是再等三年。

反正她也住在侯府,婚事又是官家亲赐,旁人也插不进来,更夺不走。

这会儿忠敬伯稍稍缓过那口气来,身子一歪,趴在床边,抓着身上锦被,恶狠狠地瞪着王曦月:“你说谁?大郎吗?你在胡说什么!你这忤逆女!明知道我受不得刺激,更受不了气,那你大兄的事情来说嘴,你就是巴不得气死我!”

王曦月是故意刺激他,但也没想叫他弄伤自己。

他虽病着,也没什么力气,可是坐得太近了,人在盛怒之

下什么都做得出来,他要是奋力扑过来,真的弄伤她,哪怕只是分毫,对她而言都很没必要。

她撤身退开,站在脚踏上,居高临下看他:“是啊,因为阿耶从来没想过,阿兄还活着,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甚至离我们那样近。”

笑意在眼底蔓延开:“幼时偶然听阿娘与我讲过待贤村的趣事,阿兄带我到外面玩,话本戏折上我也看到过,真是从来没想过,阿兄就在那地方。

阿耶,咱们都是河间人,你又常年在外行走,见多识广,待贤村,很耳熟吧?”

她说这番话时候是弯着腰的,又靠近了忠敬伯一些。

话音落下,她又站直起身:“阿兄就在外面,我让他且等一等,怕阿耶睡着,或是没空,亦不敢见他。”

她还是咬重不敢二字。

于此事上,忠敬伯心中的确有愧。

他费心思找寻过,却也只半年而已,后来丢开手,就没了那个心思。

忘了是哪一回在谁的雅宴上,酒吃多了,有些醉话,人家说起来被拍花子掳走的基本上都找不回来了,根本就别再指望着能把这个悉心培养了多年的嫡子找回来,有这个功夫,都不如趁着年轻,再生一个出来,就算不成

,得个庶子也是一样的。

说到底开枝散叶,子嗣多了,才是福气。

彼时他也喝多了,偏偏把这混账话听进心里,也起过心思,在裴氏那儿花费好些时日,可她身子不中用,病成那副样子,他只能寄希望于庶子。

但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战场上杀孽太重,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只得了那么一个。

现在王曦月站在他面前,说大郎寻回来了……

忠敬伯深吸的那口气,又大喘气了一口:“叫……叫大郎,你叫大郎来见我!去,快去啊!”

他越是心急,王曦月越是不干:“阿耶这样激动,还是先请了大夫再来看看吧,目下这样的情形,见了阿兄,恐怕你更加激动,就算真的要见,也要大夫在旁边守着,以防有个什么好歹。

横竖阿兄已经回来了,要父子相见,哪一日不成?总有时日的。”

她本是想着见一面,往后也就不要再往来。

即便已经决定了要把忠敬伯带回凤阳去奉养,也是她一个人的事。

阿兄才回来,多少事情没弄清楚,哪有心思应付这个便宜爹,她虽然是做妹妹的,但这么多年,早习惯了。

王曦月垂下眼眸,眼皮往下压:“阿耶,先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