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临淮天气多变,时常是上一刻晴空万里,下一刻就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临近未时,天空又飘起小雨。

车队一路从盐渎行来,几乎每隔一两天就要遇上雨水,早习惯路途艰难、天气多变。

不用多做吩咐,健仆和私兵已将大车靠拢,迅速拉起木板,挡住大车四周。同时摊开油布,将车顶牢牢遮住。

过程中,不忘在边缘留出几尺,用竹竿撑住,以粗绳绑缚,充做众人避雨之处。

健仆和私兵行动默契,不到一刻钟,大车均被油布罩住,不留半点缝隙。

秦璟带来的骑兵陆续下马,同样撑开雨布,却不是为自身挡雨,而是盖在了马背上。

桓容看不过去,命人将骑兵请到大车附近。

“雨水渐大,一时半刻怕是停不了,不如一起躲一躲。”

秦璟谢过桓容好意,命麾下看顾好战马,再借大车避雨。自己登上武车,与桓容对面而坐。

“阿黍,准备些姜汤分给大家。”

“诺。”

阿黍领命,福身退出车厢,在雨中撑开竹伞,唤来车队中的厨夫分头忙碌。

车中剩下桓容同秦璟二人,都没有急着出言,而是端起茶汤慢饮,似乎都在等对方开口。

如桓容所料,雨势越来越大,推开车窗,可见大雨连成一片,自云中泼洒,仿佛当空垂下的幕布,天地间灰蒙蒙一片。

车辙都被雨水注满。

雨滴密-集下落,溅起一团团水花。

雨水打在车厢上,发出阵阵钝响。

苍鹰收拢翅膀,老实的站在木架上。

梳理过羽毛,转头从托盘上叼起一条肉干,嫌弃似的半吞不吞。遇上秦璟转头,讨好的蓬松胸羽,可惜没得来奖励,郁闷得叫了一声,肉干垂直落地。

阿黍许久未归,桓容看着窗外的雨幕,隐隐有几分出神。

秦璟放下茶汤,目光落在桓容脸上,轻声道:“容弟喜雨?”

闻听此言,桓容不由得一哂,胡乱的点了点头,收回乱飞的思绪。取出事先准备好的木盒,送到秦璟面前。

“这是?”秦璟看向桓容,表情中带着疑惑。

“秦兄一观可知。”

秦璟又看桓容一眼,随手打开盒盖,发现内中是两封信。

信封的纸质不是寻常人能用,封口的蜡更是难得。

秦璟拆开蜡封,取出信件展开,匆匆扫过两眼,当即神情微变,眼中闪过一抹桓容看不懂的情绪。

信纸没有裁开,而是以整张纸写而成,其后重复折叠,类似于明清时的奏折。

依纸张透出的字影,信并不长,粗略估算不过两三百字。秦璟看信的时间却格外长,目光定在信尾,引得桓容好奇心顿起,很想知道信中到底写了些什么。

不料想,秦璟看过两遍,直接将信纸合拢,装入信封,贴-身收好。

“信中之事关乎重大,我不能做主,需得禀告家君。”

桓容愈发感到好奇,不由开口问道;“信中是何内容,秦兄可方便透露一二?”

“容弟不知?”秦璟面露诧异。托桓容送信,竟未将信件内容告知。如是寻常也就罢了,但思及信中所言,不得不让他皱眉。

“不知。”桓容摇头。

“告知容弟也无妨。”秦璟沉声道,“谢侍中信中有言,晋室有意同坞堡联合伐燕。”

什么?!

桓容以为自己听错。

他与谢安仅得一面之缘,与谢玄却有几分交情。通过谢玄之口,他多少能了解谢安的为人。以谢侍中的行事风格,实在不像会写这样的信。

“容弟不信?”

“不是。”桓容蹙眉。

他相信秦璟的为人,应该不会在这件事上骗他。只是他不明白,建康的事还没掰扯清楚,怎么又扯上北边?

为皇位继承之事,建康、姑孰和京口正三方角力,一时之间难分胜负。这种情况下,难言历史会依照原来的轨迹发展。

然而,究竟是司马昱成功上位,还是司马曜取而代之,总要有个结果。

如此重要关头,朝廷不忙着联络郗愔对抗桓大司马,反倒要同秦氏坞堡联合伐燕,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脑袋进水了还是打肿脸充胖子?

越想越是糊涂,桓容的脑袋里就像缠了一团乱麻,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线头。

“容弟可是不解谢侍中之意?”秦璟忽然开口。

桓容点了点头,他的确不明白。

在聪明人跟前不懂装懂没任何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