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的阳光透过云层落在屋檐中,散发熠熠光辉,站在檐上的石雀也因此镀了层金光。

宋廷敬把手中的账单放入炭盆中烧成灰烬,想起外头欠的债务终于了结,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

马氏坐在黄木梨花椅上,双眸微闭让丫鬟为自己扇风。初夏已过,正值盛夏,炭盆入室马氏身上出了一身黏腻的汗珠。

她又让人捧着冰放入室内,兰亭轩逐渐凉爽,马氏这才不耐烦开口道:“要我说,姚尚那丫头也不是什么好人!姚家家大业大,她又是姚尚的掌上明珠,怎么只有这点儿银两?”

翠玉阁近来新出了几条做工精细的翡翠宝石东珠项链,马氏看得很是欢喜。本想着宋廷敬将那些货物卖掉后手头会宽裕些,到时候自己也好找宋廷敬要一些银两。

可得知宋廷敬卖的那些香云纱甚至还不够还债,马氏也不敢贸贸然开口,只能眼巴巴看着翠玉阁的那几条项链被人买去。

正所谓无债一身轻,宋廷敬心情本来还不错。可听到马氏的话,脸上露出不悦。

马氏奢靡成风,看着那一盆冰块就供他们两人享用,宋廷敬看在眼里心都在滴血。

嫌弃家中厨子手艺不佳,马氏又让人去望仙楼打包几样精致可口的小菜,这又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宋廷敬想起家中如今的光景,劝道:“如今世道不易!夫人还是要学会勤俭持家才好。”

他的话已经说的很委婉,然而这还是惹怒马氏。马氏想吃了炸药一般,对着宋廷敬一顿哭诉。

宋廷敬甚是后悔,想要让马氏安静。只可惜马氏不依不饶,谩骂道:“要不是你宋家无用,我又怎么会受尽苦头?当初若不是你对我死缠烂打,我又怎会嫁与你?”

想起陈年往事,宋廷敬摇了摇头。当初若不是他的魂被马氏勾上,也不至于在马氏进府后被其骑在头上多年敢怒不敢言。

只可惜,如今后悔也是来不及了。

马氏继续说道:“我早就知晓你是个没良心的!若是我儿不是摊上了这样一个无用的爹,想来早就飞黄腾达,高中状元。我又何苦在此看你脸色?”

因着宋廷敬商人的身份,宋知舟科举之路很是崎岖。宋知舟算的上聪慧,只可惜家中无人帮的上忙,只能苦苦熬着等候时机。

宋廷敬听得心烦,只好黑着脸离开兰亭轩,也不管马氏在后面如何吵闹,只当两耳不闻。

林管家在宋府伺候多年,看到宋廷敬沉着的脸,又听到兰亭轩传来的动静,当即明白发生什么。

他大步跟上宋廷敬的步伐,劝慰道:“老爷,夫人其实说的不无道理!”

宋廷敬转过头瞪了眼自己的心腹,但并没有打断他的话。

林管家毕竟是伺候久的老人了,懂得察言观色,见宋廷敬并没有打断他,又谄媚道:“咱们宋家世代为商,前几代咱们也有与小官吏结姻亲,可结局是如何?”

那时候宋家家大业大,而那些小官吏娶了宋家女后起初还算的上敬重。然而,随着宋家逐渐落寞,嫁出去的宋家女也遭人轻视。明明为正室,可过得比妾室还不如,又如何能帮的了宋家?

更何况,那些小官吏虽受到宋家恩惠,可打心眼里是看不清宋家,又怎么肯帮助宋家?

宋廷敬摩挲着胡须,陷入沉思。

林管家又继续说道:“夫人方才说的不无道理。小少爷天资聪慧,只是碍于身份科举之路才会走得这般艰难。”

“如若,有人能为小少爷的科举之路出几分绵力。或许,结果是不是就不太相同了?”林管家仔细打量宋廷敬。

朝中有人好办事!宋廷敬最是明白这个道理。每每有商机,可自己却总是落后于人。宋廷敬年轻的时候,还以为这是因着自己的原因。

后来,宋廷敬看着太平街的其他商铺做得风生水起,而自己原地踏步甚至可以说是退步。宋廷敬才知晓,这实则是因为他们朝中无人。

倘若,宋知舟当真能为官,那局面是不是就能扭转了?

宋廷敬听着马氏的哭声,甚是心烦,“我对知舟寄予厚望,自幼便为其请最好的夫子。可咱们宋家世代从商,家中光景一日不如一日,又能找谁?”

忽而,宋廷敬脑海中想起了一个人。他看着着急的林管家笑了起来。

主仆多年定然是有默契,看着宋廷敬的脸,林管家霎时明白他们是想到一块去了。

林管家欣慰道:“老爷可别忘了,还有半月左右,老爷便要有一个皇子女婿了!”

宋廷敬看向不远处的葳蕤阁,只见大门紧闭,唯有几个丫鬟在清扫因风雨而掉落的枝叶,心中很是满意。

……

从姚尚府回来以后,宋清纭思绪万千,心中百感交集。

想起《女德》《女戒》等籍,宋清纭心中暗道为何这天下对女子如此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