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胎若是有自然皆大欢喜,若是没有……金御医也拿不准自己会不会被殃及,头上蹭蹭冒出了几颗大汗,点头应着:“是,下官定然。”

宫婢们得了嬷嬷授意再不那般轻手轻脚,直接冲上去揪住清贵人的胳膊,纷纷将清贵人按住,托到一旁的案几边,将清贵人左手放到案几上准备好的软枕上,金御医抹了抹汗走过去坐下,在清贵人腕上铺了条轻薄的丝巾开始专心一致把脉。

丽贵妃冷冷看着清贵人,这时候清贵人才终于死心,回想起今日一早林西月那番话,原来这一切她早就计算好了。看着丽贵妃冷的可怕的眼神,清贵人今日算是明白了,这皇宫只怕出不去了。当初给林西月设的绊子,今天反过来被林西月利用了。

“你身子骨不好,赶紧坐下罢。”太后已经没多的心思再去理会,对丽贵妃的关怀也不冷不淡,丽贵妃也没放在心上,今日过来都是为了清贵人,太后心里爽不爽快已经不重要了。丽贵妃垂眸点头应:“儿媳不要紧,只是看着清贵人恍似有些不大对劲,想起当初宣她进宫来时,儿媳为了这个孙子可是担了好些心,连旧疾也犯了,只希望天可怜见,金御医一定要保住儿媳这个孙子才是,也不枉儿媳整日缠绵病榻,活活受了这么些罪过了。”

说到这里,太后也想起之前清贵人仗着身孕将丽贵妃气到发病一事,如今看来,若是这一胎是假,丽贵妃的气便真真是白守了。太后不免宽慰丽贵妃道:“你放心,哀家自会衡量,不会给你莫名的委屈守。”

“谢太后。”丽贵妃朝太后温声点了头,回头看清贵人。

说话间半柱香的时间过去,金御医脸色越来越难看,把脉的手也隐隐发颤,太后见他半天不说话,终是沉不住气问:“到底如何?”

“回……回太后,清贵人并,并无喜脉征象啊……”金御医陡然跪下,太后心里也是突的一下沉下去了。

终究还是假的。

太后缓缓闭上眼,清贵人脸上已经失去了颜色,面如死灰,金御医也是怕的浑身发颤。一殿之中,氛围冷寂至极,唯有丽贵妃和萧兰儿,冷冷的看着清贵人发笑,有些幸灾乐祸。

过了好久,太后才缓缓道:“哀家真是糊涂,竟白白留了你一条性命!”

清贵人心下一恸,从无措中回神过来,忙跑到太后跟前跪下,死命磕头,磕到发髻都开始松了,摇摇欲坠:“太后息怒,太后息怒,臣妾也不敢撒谎,此事都是殿下的主意,臣妾也不能违背啊!”

“宥之向来孝顺,从来不在本宫及太后跟前撒谎,如今却为了你竟是连太后都敢忤逆,你断然是不可再留!”丽贵妃冷喝清贵人,回头看着太后劝道:“母后您也别气坏了身子,宥之还年轻,子嗣总还是有的,兰儿下个月就该及笄了,等河西王回京,就办喜事,左不过再一年的光景。这清贵人,俗话说红颜祸水,都是从宫里头来的,宥之身边断然不能留这种女人!”

太后别的没放到心上,唯独萧兰儿和秦王的婚事听了进去,看着萧兰儿问:“兰儿是下个月及笄?哀家怎么连这个日子都记不清了,真是老了。”

萧兰儿自己也没算着日子,如今听丽贵妃一说,才想起亲事将近,可林亚休……

想摇头,可生辰又岂是想改就能改的,萧兰儿心里抗拒着没说话,丽贵妃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纠结,心里也愣了下,不过没多管她,回头继续朝太后道:“就是下个月十五了,前日皇上还跟儿媳说来着,河西王下月初就要到了。钦天监已经在算好日子,说是看中了八月中秋那天,宜嫁娶,所以宫里头各部各司都开始筹备了呢。”

“竟已这般热闹了?如今哀家不管事耳目也变得迟钝了,怎么皇上也不和哀家说说,难不成要等河西王到了才来通知哀家?”太后稍有些不畅快,丽贵妃淡淡一笑道:“皇上是不忍太后操劳,这些日子儿媳也身体不好,所以此事也不是儿媳在办,还是昨日和英嫔闲聊时听她说起的。若不是如此,儿媳也还不知道呢,这不今日就过来和太后您说了。”

太后稍稍觉得顺了些,淡淡点头应:“皇帝就是如此,心里关怀嘴上却没半句话,有时候不免让人会错了意,不然你和宥之也不会和皇上闹成今日这般地步。”又说及此事,太后免又和丽贵妃唏嘘了一番,回头想起萧兰儿和李宥之的婚事,太后这才稍稍觉得宽了心,也不再如开始一般那么生气,回头看着清贵人,眼里的火气也小了不少,只不过取而代之的就是冷漠和寒意,看的清贵人紧张的心都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宥之当初会设计太医欺骗哀家不过是想保你一名,你说你不能阻止,莫不是还怪宥之救你?那种地方来的人果然没一个好的,宥之的心意真是白白浪费在你这种人身上。”太后冷冷垂眸,“嬷嬷,先将人带下去罢,没哀家的命令,谁也不许见她!”

“是!”嬷嬷叫宫婢压着清贵人出去,清贵人还要求饶,可目光一触及丽贵妃却又不禁消了这个念头,当初她在丽贵妃面前那般明目张胆,今日有丽贵妃在,怎么可能给她半条活路?多说一百句都是白费功夫。

清贵人不服气,可是秦王不在,她就是刀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丽贵妃原想劝太后当机立断,可清贵人已经被带下去了,看来太后还是投鼠忌器不想因为清贵人和秦王之间闹得太僵,丽贵妃也自然不想看到这个局面,既然明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暗的了。这生死有命,就算是玉皇大帝也管不住一个阎王要收的人不是?清贵人体弱,谁也不知道她受不住牢狱之苦,就这么没了也是谁都想不到的事。

回头再宽慰了太后几句,太后将清贵人压下去了,头疼的厉害也不想多想此事,转念过来开始谈萧兰儿的事,“兰儿喜欢什么样的花式?若是有偏喜欢的,就告诉哀家,哀家让嬷嬷去针织坊去打声招呼,给你纹个有灵气些的。那里头的绣娘一般都只按着往常的惯例来,不会多花心思在这上头,你不说她们也怕多事。”

“回姑母,兰儿不用……”萧兰儿低下头,太后和丽贵妃只以为她是害羞,都笑了笑道:“用的,自然是用的。皇家的大亲事焉能不仔细?照哀家说,等河西王和王妃到了,你便和你母妃说,哀家说的,这嫁妆都不用你亲自动手,那些个习俗都是给平常百姓家守的,到哀家这里便不用拘着。若真是要动手,就纹个绣帕就好,别着急赶工熬坏了眼睛才是。”

“太后心疼兰儿,竟是连这些都不顾了。”丽贵妃笑着打趣,“想当初儿媳嫁进来的时候,还记得宫里头的嬷嬷千叮呤万嘱咐不要误了女工呢,虽然做不得像皇后般庄重,可也是全了礼数的,到了兰儿这里,竟是随意如斯,真叫儿媳恨不得重回以前来过才好。”

“讲什么话,哀家老了见不得儿孙受累,你都多大年纪了还惦记着这个就要重来,即便真重来,哀家还叫嬷嬷去教着!”太后佯怒道,丽贵妃笑着回头看萧兰儿一眼:“你快看看你姑母多偏疼你,这么寒心的话也当着儿媳面说了,你真真是命好的叫本宫也羡慕呢。”

丽贵妃和太后有说有笑,可萧兰儿越听越烦躁,面上还要逞强敷衍着:“姨母说笑,兰儿……”

“你看看你,兰儿都被你急成什么样,还不快打住?”太后白了丽贵妃一眼,丽贵妃笑着点头:“是,儿媳不说了便是,等兰儿嫁进来成了儿媳的儿媳,儿媳再慢慢说也不迟,到时候母后可不能再阻拦儿媳了。”

“你也真是,成精了不是?”太后叹口气笑道。

接下来不过来来回回打趣,萧兰儿忍着听了一个上午,最后还是丽贵妃看她一副心事重重模样才打住,趁着太后用药膳的空隙带着她出了德懿宫。原本丽贵妃还想让萧兰儿到馨启宫坐坐,趁机问问,可萧兰儿警觉,提前拒绝:“奔波一天兰儿有些累了,今日便不打扰姨母休息。”

丽贵妃看萧兰儿抗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放她出宫了,临走前还让宫婢带着萧兰儿去针织坊看看绣工,萧兰儿不好明着拒绝,只能跟着宫婢去了,不过去逛了一圈就匆匆跑了。

从宫里头出来,萧兰儿上了马车回秦王府,原本应该为清贵人的下场幸灾乐祸,可这还没开始高兴回头就要发愁,等下个月河西王一来,及笄礼一行,婚事当真就要仓仓促促开始准备了么?

现下到底要怎样才能取消这门婚事?萧兰儿越想越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