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东方墙头上赫然翻过一条黑色人影,急朝萧兰儿而来。

萧兰儿本能往后退了一小步,暗卫忙道:“郡主不用害怕,这是殿下的暗卫。”

“见过郡主。”来人拱手行了礼,随即抬头看萧兰儿旁边的暗卫。

“这是看院子的焦大爷,你赶紧带着人去寻医,等焦大爷醒了,告诉他,这院子以后不需要人打扫了,让他也别再来了。”暗卫吩咐道。

“是。”黑衣人三两步走上前,转身背对暗卫,微微躬身将焦大爷背起,随即俯身一冲,沿着来时的路径,一晃眼消失在东侧墙头。

萧兰儿还有些不放心,回头看暗卫,“焦大爷他……他不会有事吧?”

暗卫知道萧兰儿不是有心的,于是温温一笑宽慰道:“郡主放心,焦大爷以前做过护院,身子骨还算健朗,没有这么容易出事。不过是头磕破了而已,修养个几天就能好了。郡主也别责怪自己,这件事也是阴差阳错,谁知道……”

“发生了什么事?”

暗卫话还没说完,循着萧兰儿呼救声赶过来的林西月方下游廊便看到萧兰儿和暗卫两个人站在这里,你来我往说着什么。于是忙走过去问。

“西月姑娘。”暗卫见到林西月先拱手行了个礼。

“谁受伤了?”林西月一瞥眼看到旁边的血,皱了皱眉,再回头看,却发现暗卫和萧兰似乎都像是没事人一样,不由疑问,“怎么一回事?”

萧兰儿不太好意思,偏头看了看暗卫,暗卫无奈叹口气,拱手道:“回西月姑娘,是看院子的焦大爷不小心摔倒了,头磕到这石头上昏迷了过去。郡主并没有出事,西月姑娘还请放心。”

本来听到萧兰儿疾呼求救,林西月第一反应就是萧兰儿出事,赶过来发现她完好无缺,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那焦大爷现在怎么样了?带我过去看看吧,顺便准备点热水,替焦大爷擦擦伤口,包扎一下上点药,应该就会没事了。”林西月走上前去,准备牵萧兰儿回房。

暗卫闻言,愣了下,道:“回西月姑娘,焦大爷我已经让其他暗卫送出去救治了,焦大爷失血过多,属下担心院中没人……”

“什么?你送出去了?”林西月顿时惊乍,猛地回头看暗卫,“怎么能送出去?赶紧将人给我找回来!”

“这……”暗卫颇有些为难,“算算时间应该已经走了好一段路了,现在赶过去不知道还来不来的及,西月姑娘为何……”

“现在城中四处都在搜查我们的行踪,殿下昨日叫你让焦大爷不要再来,现在为何他却摔倒在院中?”林西月问。

暗卫明白林西月担心什么,宽慰道:“西月姑娘是不是太紧张了?焦大爷原是宫中禁卫,年老后殿下开恩将他接出宫来,名义上让他看院子,实际上却是让他在这里养老的。属下相信焦大爷不会背叛殿下,再者今日的事也怨不得谁,焦大爷也是不小心摔倒的。属下原本是想通知焦大爷不要再来,可谁知焦大爷昨日就在院中,这再让他离开已是没这个必要,所以便让他先留在院子里……”

话说到这里,暗卫顿了一下,乍然想明白了什么,随即不敢置信的看着林西月,“莫不是他故意跌倒的?”

见暗卫对焦大爷如此不设防,林西月捏了捏额心,真是千防万防最防不住就是身边人!暗卫没想到这里,也是人之常情,林西月纵然再追究已是无用。

萧兰儿后知后觉,不过见暗卫和林西月两个人对立站着,同样都深锁眉头,遂将他们的话来来回回仔细回味了一番,然后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登时大惊:“那现在怎么办?万一焦大爷出卖我们,眼下子湛昏迷,李成肆又重伤方醒,我们几个怎么跑的掉?这里四周环河,我怕水……”

见萧兰儿如此惊慌,暗卫还想安抚她,可现在他还有什么脸说好话听呢?

“都怪属下,太过信任焦大爷!”暗卫当即单膝跪下,“郡主和西月姑娘放心,若此地真被人发现,属下纵然是死,也定要护两位周全!”

“说这些都没用,赶紧发信号将潜伏在暗处的暗卫召回,只留下一名在小巷入口看守便可。眼下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林西月说做就做,牵起萧兰儿往回廊上跑,一边跑一边嘱咐道:“你和李成肆跑一路,我和子湛跑一路,届时会有暗卫护送你们,你们先逃往春红楼,告诉黄妈妈说是我让你们去避难的,先不要回行宫,等风头过去再说,听清楚没?”

萧兰儿一边拼命跑,一边拼命点头,“我知道了,你们为何不和我们一起去?”

“凡事要做最坏的打算,万一真被人追上,你我兵分两路还可能有一方逃掉,怕就怕一起跑一个也跑不掉!到时候我们春红楼碰面,但愿你和李成肆……”说到这里,林西月察觉手猛地被拽了一下,而被萧兰儿紧抓的手也隐隐发起颤儿来,林西月回头看萧兰儿,却见萧兰儿脸色煞白,毫无血色,双眼空洞无神,已然是被吓坏的模样。

林西月由不得停下来,转身一把将萧兰儿抱住,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宽慰道:“你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出事!不要怕知道吗?你也是怕越是乱了方寸,原本该有的生机也会错过。听我的,等下和暗卫努力跑,就算只剩下一口气也要往前跑,绝不能停,知道吗?”

“我……我……”萧兰儿胸口大起大伏着,说着眼泪哗的就流了下来,紧紧抓着林西月的衣衫,“我害怕,我腿软了……”

人还没来,萧兰儿已经哭得不成人形,林西月见她这副模样,不由暗恨,可是回头一想,其实也不怨她,毕竟从小锦衣玉食半点委屈都没受过。

“难为你了。”林西月轻轻拍了拍萧兰儿的背,“但你现在不能怕!你若是怕,那我就不管你了,反正管你也是一个死,倒不如留你在这里落个轻松!没有你拖累,李成肆生机还大一些。”

萧兰儿知道林西月是吓她的,可抬头看,却见林西月的眸光坚定无比,似乎不像是说笑。林西月素来冷静,做事干脆利落,若萧兰儿真是扶不起来的阿斗,林西月会不会真的放弃她?

萧兰儿不信,林西月绝不会这么对她!

“我……我……”萧兰儿紧紧抓住林西月,不知道该怎么办,林西月缓缓闭上双眼,“最后问你一次,跑不跑?”

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给萧兰儿考虑了,林西月默了片刻,终究没等到萧兰儿重新站起来,于是用力将萧兰儿的手从自己衣襟上扯下来,一把将她推开。

只闻‘刺啦’一声,萧兰儿抓着林西月的裙衫撕出两道大口子,就在萧兰儿惊魂未定之时,一个不稳,萧兰儿顿时摔倒在地。

“是死是活端看你运气!我会让暗卫等你半柱香的时间,你若不跑过去,那我们谁也不会等你。”说罢,林西月转身毫留情的便往东侧楼跑去了。

林西月的身影就这么消失在空旷深邃的游廊之上,留下萧兰儿一个人哭的泣不成声。

当看到林西月那么紧张吩咐自己时,萧兰儿恍然好像回到了当初被谆王囚禁的那段岁月,被关在小黑屋里,终日只能望着那薄薄的纸窗,看着氤氲的日光透过薄页打在地上那一方光亮发神,那是她一生中最漫长的岁月,那一刻她甚至以为自己今后的人生都要日复一日这么循环下去,就好像一只不见天日的井底之蛙一样,活着与死哪有什么区别?

那一次林亚休也是这么对她说的,要她一直跑,只要剩一口气就要往前跑,那也是萧兰儿这一生唯一一次这么用尽全力求生,可是萧兰儿清楚的记得,那一次跑到脱力时,就在昏倒过去那一刻,身后却忽的传来一阵疾风,让萧兰儿眼看着门就在前面却还是只能任由那条黑影将自己抓了去。

那一刻,萧兰儿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死了。

直到后来在王府清醒过来,那一刻的恐惧依旧没能从心头散去,反倒好像一块沉积在心底的石头,无风无雨时不会被人响起,可一旦再次身临其境,萧兰儿才发现,原来它一直在那里,硌着心头肉隐隐作疼,更好像梦魇一般,不停的唤醒她那一段噩梦。

那段噩梦告诉她,任你拼劲全力,最后也只有死路一条,何苦挣扎?

可是萧兰儿还不想死!

但是这双腿,却好像不听使唤了一般,任是萧兰儿怎么捶都无法振作起来。

林西月的决绝更让萧兰儿慌张,救一个无力求生的人,不仅无济于事,反倒拖累原本有机会逃生的人,这种赔本买卖林西月从来都不会做!

萧兰儿清楚这一点,可也害怕这一点,她也想跑,可是她站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