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明清回到自己的床上,这一场任务,实在让她心力交瘁,而且压力极大,让她无时无刻都绷紧了神经。这一放松下来,便有些吃力了,她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卢明清这一觉睡得很沉,待巧儿叫她的时候,才发现她浑身发冷,冷得像冰一样。巧儿急得哭了,忙急着要去请大夫,卢明清作为天椎剑主,知道这只是使用鬼精的后遗症,便叫住巧儿,安慰了她几句,又喝了点汤,继续睡了。 第三天,卢明清的身体越发冷了,东西也不吃,巧儿到底还是去金石堂禀了一句,请了府中的大夫来看,熬了药来,卢明清只吃一口便知道里面不过是些滋补的药材,聊胜于无,也不多说,将药吃尽。 过了几天卢明清仍是毫无起色,巧儿忧心,日日守在床边,顾冷蕙、顾仙蕙也结伴过来探病,见她手冰凉凉的,肌肤苍白犹如寒玉一般,衬得眼眸黑沉沉的,自有一段沉静端肃的气派,亦是好言安慰。 事后顾冷蕙回想,好似前世卢明清也病过一场,病后精神不济,才叫暗香暗算了去,只恨自己那时漠不关心,对此事并不知晓多少。 顾冷蕙叫人包了二两燕窝和一罐子雪花糖送去洁涟院,并传话道:‘这燕窝用银铫子在炉子上炖成粥,熬出胶来,最是补人,正宜卢姑娘用,且留着慢慢吃罢,用完了再来要便是。’巧儿自是连连道谢,每日给卢明清熬制。 卢明清见巧儿这般费心,便对她笑道:‘我这不过是损耗了元气,只消慢慢养着就是,要想好得快些,可用人参煎了参汤配着喝,倒是有效。’ 巧儿听了道:‘姑娘可确认么?人参虽好,听说却是大热大补之物,不能随便吃的。’ 卢明清笑道:‘当然了,人参可以大补元气,我吃着却是对症。’ 巧儿方是一喜,复又担忧道:‘可是这人参——贵重得很,我们怕是买不起。’ 卢明清不以为意,笑道:‘不妨,省事得很,你只消去李夫人那里,告诉她我这病,要用人参入药就行。’巧儿虽是忐忑不安,仍是依言去了。 没过几日,李夫人过来洁涟院,对卢明清笑道:‘听说你要用人参,这人参,外面卖的良莠不齐,便是真的,炮制不得法,也是有害无益,还有人用硫磺熏,只图卖相好看,实则吃不得。我这里倒有两支,原是留着自家用的,既是白放着,先拿来给你用。’ 说着便叫玉珍递过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两支人参,约有一尺来长,根须俱全。 巧儿自是感激不尽,卢明清也笑道:‘这该是你留着救命用的,难得的好人参,就这样给了我,这份人情我记下了,断不会叫你白送的。’ 李夫人亦含笑道:‘好东西也要用对人,我自信自己眼光还不差。’两人相视一笑。 待李夫人走后,卢明清写了个方子,叫巧儿将人参配上几味药一起熬汤,吃了下去,果见卢明清脸色慢慢红润起来,手足也暖了,巧儿自是欢喜不尽。 卢明清见四周没人,便手一晃,取出一块精美的甜点,叫过巧儿道:‘给,尝尝看。’ 巧儿见这糕点黑黑白白的,有些古怪,便道:‘姑娘哪里得的?自己吃罢。’卢明清笑道:‘你别管,我也吃过了,这是我特地留给你的。’ 巧儿吃了一口,不由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点心,滋味可真好!’卢明清笑道:‘这好像是叫做提拉米苏。’ 巧儿小心吃完,道:‘这‘米酥’不知是怎么做的,真是好吃,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就是名字有些古怪。’ 如此养了半月,卢明清身体尽复,便先到府中各处都拜访了一圈,最后去李夫人那里吃了饭,议定了乔迁之事。 次日,卢明清去红荔园向卢夫人请安,顺带说起自己出府一事。 卢夫人听了眉头一皱,道:‘好端端的,怎么要走?别的姑娘家出了府,好歹还回自个家,你在京城无亲无故的,离了侯府又去哪里?莫不是有人给你委屈受了?自有一起子小人,在府里尽嚼舌头,无事也要生非,只休要理她。’ 卢明清笑道:‘多谢姑母,只是我到底不是顾家的姑娘,长久住着也名不正言不顺,怪不得别人说嘴。再说李夫人已经替我找好了房子,又清净又太平,租下来便能住,岂不两厢便宜?’ 卢夫人不满道:‘正要说这事,听说你这些日子和李夫人走得挺近?还常到她那里去做客。你不知这李夫人虽是嫁到了侯府,却是商贾出身,生性又吝啬又粗鄙,很是上不得台面,你休要和她太过亲近,免得带累了自己的名声。’ 卢明清道:‘许是府中小人嚼舌,这捕风捉影的话可信不得,李夫人出身不高,为人却是疏朗大方,仗义疏财,日久见人心,李夫人和姑母同为妯娌,姑母又饱读诗,知达礼,又岂会信那些无

稽之谈。’ 卢夫人冷笑道:‘罢了,我才说一句,你倒有几句来堵我。你才来府里几日?没学到侯府的雍容大气,倒是会顶撞长辈了!你好歹也是我娘家侄女,香门第,如今你爹娘都不在,我姑代母职,才好心指点几句,你不领情便罢了!既然你翅膀也硬了,我也管不了许多,要搬就搬出去罢。’ 卢明清微微一笑,道:‘姑母且慢生气,姑母好心指教,清娘怎会不知?在我落魄之际,是侯府宽厚,姑母收留,我才得一落脚之地,这份恩情,清娘不敢忘记,日后如有机会,定会回报。只是梁园虽好,终非久留之地,我既有了能力,自该搬出去住,怎能仗着侯府宽厚白吃白住呢?不但落人话柄,也叫姑母面上不好看。’ 卢夫人见卢明清虽和声细语,但语气坚定,言语从容,想是打定了主意,也不再多说,没好气的叫她自去张罗,待卢明清走了,遣海棠去侯夫人那里禀一声。 顾冷蕙得知卢明清要出府,不由大惊,今世她十分小心,也不曾去进香拜佛,更不曾闹出什么故事来,怎么卢明清出府的时间还要更早? 待顾冷蕙去时,卢明清和巧儿已将东西都收拾好了,见屋里空荡荡的,顾冷蕙又是不解又是惶恐,不禁流下泪来,卢明清不曾想到她会这般动容,便携着她的手笑道:‘我不过是出府住罢了,日后相见的日子长得很,怎么好似生离死别似的?’ 顾冷蕙忙取了帕子拭泪,也握着卢明清的手,心中千头万绪,良久方道:‘府里哪儿不好么,怎么好端端的要走?’ 卢明清见她情真意切的模样,叹道:‘侯府虽好,但到底是客。’ 顾冷蕙一听便明白了,客居他府,终归是寄人篱下,需处处小心,她沉默了一会,也没有再劝什么。 没多久,李夫人便带着玉珍玉宝来了,顾冷蕙先是向她见了礼,又黯然对卢明清道:‘我就不送你了,你若是安顿好了,也给我一个信,好让我放心。’卢明清一口应了,顾冷蕙便回转了。 李夫人带着卢明清等人坐上马车,笑道:‘顾家这位大姑娘,性子清冷,目下无尘,倒是和你要好。’卢明清道:‘或许与我投缘罢。’ 等到了定安坊的房子,这里已经大变样了,地面洒扫的干干净净的,门窗也抹的一尘不染,屋舍里的陈设整整齐齐,应有尽有。 李夫人带着卢明清和巧儿大略看了看,原先的正房不消说,自是精洁,东厢房的三间房子,亦是铺盖整齐,西厢房垒了炉灶,堆了柴火,用作厨房,锅碗俱全,米油也备下不少。 待看过了房子,李夫人让卢明清一起到耳房坐下,这里本是作为房,设着案、摆着笔墨纸砚,小几上的双耳梅纹香炉缓缓的喷出烟来,椅子上铺着银红撒花的椅搭。 两人坐定,李夫人让玉珍玉宝捧来几个盒子,放在案上,屏退众人,一一掀开给卢明清看:‘这里是已在官府登记,过了明路的红契;这盒子里是二十两一锭的银锭六锭,十两一锭的银锭十五锭;这盒子里放的都是杂色的散碎银子,有五钱的,也有八分的,还有几贯铜钱,合起来一共五十两,你都收好了。’ 待卢明清看过,合起来收好,李夫人又叫玉珍玉宝抬过一个箱子:‘里面是几匹料子,都是时兴的花样,有绸的,也有缎子,留着裁衣裳罢。’ 交割清楚之后,李夫人叫来看守屋子的周婆子,对卢明清道:‘这是玉珍丫头的娘,最是老实勤恳,平时我给她五百钱的月钱,在这里看屋子,也有好几年了,对附近的事也熟,我看你们主仆二人也要个帮手,也可以留她下来干些粗活,你意下如何?’ 卢明清略一思索,也答应了:‘夫人说得是,我二人初来乍到,有个人帮衬再好不过,周妈妈留下来罢,月钱照旧,你看如何?’ 周婆子喜道:‘多谢姑娘!’扎着手,对卢明清行了礼,退到一边。 见诸事已了,李夫人也没再多留,带着玉珍玉宝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