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梦圆,却见月缺。

她轻轻咳了声,上前狠狠拥住晏流,感觉他的身子在自己的拥抱下渐渐僵硬,良久放松下来,在她耳畔轻声说:“这些日子总感觉你闷闷不乐,若不喜欢天宫住处,我们回榣山就是。”

笙露摇头,只问了一句:“师尊,你真的懂情么?”

前世昭华需要你的爱,今生的你……却还是不懂爱……

晏流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如今,这还不是你想要的么?”

要他爱她,要他与她永远相伴,要他心心念念皆是她。

不知为何,又有了想哭的感觉,笙露狠狠的揉着眼睛,从他怀中退了开来,声音暗哑的说道:“对,你看着我,站在你面前的,不是那个傻子昭华,而是你的徒儿笙露……我问过你三句话,若露儿失踪了,师尊你会去找我么?若露儿不再喜欢你,师尊你会寻回我么?若露儿死了,师尊你会伤心么……?我知道我又在无理取闹,可是……天地大阵里,不是你;山洞之中与我同生共死的,也不是;你在最有把握的时候

出现了,可是却不是我的师尊,不是我那个总是在第一时刻出现在我身边的师尊晏流……”

声泪俱下,一粒粒珍珠滚落在地,“我知道在抉择的时候心怀天下斩草除根变得更加重要……但是……若师尊失踪了,我一定会找,直到找见为止;若师尊不喜欢我,我会继续喜欢,至死方休。若师尊死了,我绝不会活着。”

后退一步,褪去头上的冠,又脱去那身帝后外袍,留下一身晏流当年为她点出的花笼裙,裙角泛旧,水灵灵的还回了那个天真无邪的徒弟。

“这世界上,只有两个人,肯为我这般做,一个已经死了,一个……苟延残喘,但却不是师尊你……”

笙露知晓这般情绪激动不像自己,但这些日子每每思及心岸及夙白,就痛的喘不过气。天下人皆好,为何只有他们,得不到幸福?

“师尊,你终究是不懂情为何物,终究是不能去爱人……”

笙露最后却又缓了下来,看着沉默不语的晏流,她缓缓上前,轻轻捧住晏流的脸,那中间揪在一起的样子依旧是这般让自己心疼。

所以她温柔的笑了,轻声说:“也罢,九重宫阙,青山水长,且让你我二人相思为扣,各占一方。我的师尊,太上忘情、闲云野鹤惯了,怎么能为一人所从。”

“你终究……还是要选择走么?是去找夙白对么?”他问的话很平和,一如平日那般温柔。

笙露松开手,靠在他的心口,低喃着:“天不老,情难绝。”

轻轻的一个拥抱,晏流将她束在怀中,低声说:“去吧。无妨。”

当真无妨么?为何明明在他眼里看见了一抹痛楚,却又不肯强留。

其实,别离

,真的不是那么简单。

花前月下,正是隆冬季节,白雪纷飞,万物凋零。

夙白饮下一口热酒,妖身这东西吧,有个烦恼就是畏寒。他坐在屋顶上,看着崇山峻岭,皆在一片素白之中,分外宁静。

小小与小黑嬉戏在院落之中,分外亲密。

大雪蔓延的尽头,有一个着着江南衣裳的女子,颇为艰难的走着,直到近前,拂下兜帽,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庞。

“你来了。”夙白桃花眼微微一弯,弯出万千风情。

“嗯,我来了呢。”笙露微微点足,飞上房梁,与他并肩而坐。

寒风刮过,夙白感觉有些冷,笙露则搓搓自己的手,将他冰凉的手握于掌心。

“我不过百年寿命……又是个妖怪,你这是何苦呢……”

“因为我知道你在等我。”挽起一个微笑,笙露自信的回答。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夙白没有应她,只是捂着心口咳了一声,然后念了句诗。

笙露凑着那酒,饮了一口,辣的够呛,蹭的一下就热了面颊。

“你看小小和小黑,仙妖百年,也是快哉。”

“是么……”

“伊人已从水中来,你真的不要么?”

“岂敢,就是只有十日生命,也想将你捆在身边。”夙白这回倒是回答的爽快至极,“只是你师尊呢……?”

从此九重宫阙,青山水长,相思为扣,各占一方。

榣山竹林之中,五十弦琴,声声醉人。他一头白发守着空山,它耗尽法力再不能言。

琴声歇后,他抬头看向青山一脉,那里的花前月下或许正繁花似锦。

“露儿,为师……似乎懂了。”

云卷天舒处,闲看白露晞。只是天不老,情终难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