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窄门(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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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颂之恍然大悟：“噢，原来你是怕我把当年的真相说出去？”
“你…… ”季伏白骤然抬起头，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在他们附近，也没人能听见他们的谈话，才神色复杂地说，“你知道的，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提了，颂之。”
“放心吧，就算我现在将事实说出来，也没人会信的。”林颂之站起来，拍了拍季伏白的肩膀，又用手在自己嘴边模拟了个拉拉链的手势，“我会保密的，直到我死那天，都不会告诉任何人。真相会烂在我的肚子里，然后一起埋到坟墓里——你满意了吧？”
林颂之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由始至终都是轻松的，似乎只是在讲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话。
但季伏白知道，那件事虽然过去很多年了，对林颂之的伤害还是很大。
“颂之，那件事是我做得不地道……你，应该恨我。”
林颂之眨了眨眼睛，语气里带了几分笑意：“季伏白，教堂不在这里，我也不是神父，你不需要对我忏悔。”
林颂之虽然表现得云淡风轻，但这不意味着他已经彻底放下。
眼前的人不止是他的发小，也是他的初恋。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林颂之就知道，无论季伏白对自己做了多么过分的事，他都会无限度地包容他，因为他是如此喜欢季伏白。后来，季伏白答应做他男朋友，说他们可以试试，林颂之开心得失眠了整整一周。
大概每个人都要经历一段无疾而终的爱情，林颂之比较豁达，认为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直到数月后，他发现季伏白在朋友圈官宣，新处的对象是他们大学时候学生会的师姐李心妍。
没想到自己的一捧真心在季伏白看来毫无价值。
“我想恨你，但是我做不到，因为我更恨我自己。”林颂之叹了一口气，试图解释他的心境。但很快他又想到，自己的剖白对季伏白而言，不过是一堆没有意义的废话。林颂之不是没有试过坦诚相待，说出自己心底的秘密，没想到那成为后来季伏白要挟他的凭据。
不是他遇人不淑，而是他过于自信而缺少防备，一头扎进他自以为的“恋爱”之中。
果然，季伏白脸上开始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但或许是出于礼貌，他还是说：“颂之，你能来我很高兴，你能原谅我我很感激。希望……你以后也要开开心心的。”
林颂之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季伏白，从东窗事发到如今，他都没有向自己正式地道过歉。
“我会的。”林松之笑了，稍稍露出两颗小虎牙，而他眼底仍然泊着一片平静的湖。
他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将玻璃杯放回桌面，站起来准备离开。
季伏白愣了愣，问他：“这就走了？”
话音刚落，他意识到自己如释重负的情绪实在太明显。他望向林颂之，却发现林颂之没事人似的朝他摆摆手，说：“走啦，我还有点事。”
季伏白点点头，说：“好，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林颂之最后还是没有和他说一声再见。
于是，这就是道别了。
他少年时期最真挚美好的情感融化成泡沫，消失在海平线上。
但他依然对季伏白说不出讽刺或讥诮的话来，因为他在用他的整个灵魂爱他。
林颂之离开后，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向反方向走。
他曾经和季伏白来过这里，知道那边是海滨酒店还未开发的区域，有陡峭的山岩，而下面的海水深广湍急。等他拨开“禁止进入”的标签，挪走告示牌，站在悬崖顶部，已经将近傍晚了。
林颂之抬头看去，远处云蒸霞蔚，落日余晖渲染了整片天空，像油画一样好看。
“不摔死，也能淹死吧。”林颂之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向悬崖底部望去，翻涌的海浪吞吐着雪花，冲刷着坚硬的岩壁，让人只看一眼便心生畏惧。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了新消息提示音。
林颂之在出席婚礼之前，把所有事情都交代好了，按理说，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找他。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一条很长的短信，发件人未知，是陌生号码。
林颂之皱着眉扫了一眼，发现是他从高中开始资助的那个山区学生发来的感谢信。
他回想起来，那时候他只是为了参加学校的活动混个公益时，就选了给贫困地区学生信交流的任务。写作是林颂之的强项，他在语课上开个小差就能洋洋洒洒写出一篇质朴感人的长信来。
他和那个学生的交流并不算频密，但基本状况还是了解的。
刚开始通信的时候，那小孩住的村落是林颂之所居住的城市的对接扶贫地区，后来境况慢慢好起来了，村里铺了新的水泥路，农业蓬勃发展，也建了基站，有了网络信号覆盖。
林颂之依稀记得，上次通信，他直接把自己的手机号发给了他，因为那小孩在手写信里提到他有手机可以用，虽然是他爷爷淘汰下来的。林颂之则认为，用网络交流更方便。
然而，对于一个初中才接触手机的人来说，编辑出这么一条短信，应该花了不少时间吧？
林颂之想象了一下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孩笨拙地用粗短的手指打字的场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决定是在一瞬间完成的。
他往后退了一步，望着海面，一阵后怕。
擅自终结自己的生命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海风迎面吹来，裹挟着咸腥的气味，他听见衣服被吹动而猎猎作响的声音。
林颂之打算往回走，却突然踩到了一个嶙峋的石块。
他脚下一空，往后倒去，而后便是失重的感觉。
都说人倒霉起来，连喝凉水都塞牙，他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在失去意识之前，林颂之想到的却是，那封感谢信里好像有一大堆错别字和语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