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颂之犯难了,他可不想主动到季伏白他家做客。

按他猜测,季伏白应该没有向陈姨出柜,不然不可能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而且陈姨热情好客,对他也特别好,虽然她对一切并不知情,但林颂之仍然莫名地觉得心虚,有点不敢面对她。毕竟,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掰弯她儿子的人,着实难辞其咎。

林颂之想到了刚才和季伏白的聊天内容,提议道:“我下周三和季伏白出去吃东西,我到时候顺便拿去给他吧。”

沈月澜没有留意到林颂之语气里的试探意味,随意地说:“拿来拿去,多不方便,你直接下楼走几步,送到人家家里去,不是更省事?”

于是林颂之终于明白,沈女士搁这儿试探他和季伏白的关系呢。昨晚餐桌上的争吵,也许让沈女士发现自己和季伏白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才导致他们关系变僵。

沈月澜把“送萝卜糕”作为幌子,绕了一圈,是想让林颂之身体力行,直面矛盾。

她将腕表摘下来放茶几上,又说:“反正你陈姨一直在家的,不会吃闭门羹。”

现在放寒假,而季伏白随时有空,说明他没有去旅游,也没有要紧事要办,一直在家。

林颂之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既想拒绝,又无从辩解,真是有口难言。

“再说了,陈姨看到你,肯定会拿最好的东西招待你……”

林颂之有些费解,虽然他知道沈女士偶尔会很啰嗦,但他没想到她会这样重重复复,像单曲循环的歌,虽然一开始觉得窝心,听多了,就未免有些腻味了。

沈女士的心思昭然若揭,分明是想让他主动去调和好他和季伏白的关系。

林颂之看破不说破,直接回答道:“等萝卜糕做成功再说吧,说不定这几天都失败呢?咳,我的意思是,毕竟你是第一次做,可能要多尝试才能做出最完美的萝卜糕。”

沈月澜听罢,也没了心思撺掇林颂之,而是面露愠色道:“林颂之,给你脸了是吧,居然敢小瞧我?有什么事我沈月澜是学不会的,你看之前的插花、茶艺、陶瓷……”

林颂之默默回想了一下沈女士逼他和她一起报名各种兴趣班的经历,她确实不擅长做这些东西,每次都有赫赫战果的,反而是林颂之自己,比如摆在客厅的花瓶是林颂之捏的、花瓶里的花是林颂之剪的、最近全家喝的红茶也是林颂之用紫砂茶具泡的……

至于沈女士,她没有毁坏兴趣班提供的工具,已经很好了,不能再奢求什么。

比起这个,值得高兴的是,眼前的危机已经被林颂之像拆炸弹一样破解了。

林颂之使出激将法,起了沈月澜的斗志,她也没心思关注季伏白那边的状况了。

而林颂之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落了下来,他挽起袖子,跟在沈月澜后面,到厨房去。

林颂之抵达咖啡厅的时候,是三点四十分。

他本来掐好时间出门,却临时有事,被耽误了一下。

他走到门口,从那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看进去,可以发现季伏白的身影。

他坐在卡座里靠墙那一侧的位置,没有玩手机,也没有看餐牌,而是在……发呆?

林颂之走进去,径直来到卡座,诚恳地说:“等很久了?抱歉,我出门之前临时有事。”

季伏白如梦初醒似的,低头看了看手表,说:“没有,我刚到。”

林颂之知道他应该是在说谎,每次说假话的时候,季伏白都会移开视线,稍稍抿唇。

季伏白的各种小动作,上一辈子的林颂之了解得一清二楚,只是没想到现在还适用。

林颂之坐下没多久,刚拿起餐牌,准备看看点些什么,就见侍应走了过来——穿的还是他和宋明星上次在这里做暑期工时穿的咖色制服。侍应端着黑色餐盘,小心翼翼地把两杯饮品放在他们桌上:“这是先生您下单的锡兰红茶和美式咖啡。”

醇厚浓郁的茶香氤氲在干燥的空气里,色泽通透,颜色饱满,看起来十分诱人。

林颂之抬眸,看着侍应走远,才挑了挑眉,望向季伏白:“这是你帮我点的?”

季伏白道:“我记得你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喜欢喝红茶。”

他原本清冽的声音因为温和的语调而变得柔软,像舒展开来的新叶。

林颂之笑了笑,说:“以前喜欢,不代表现在喜欢。”

季伏白听了,皱起了眉,只见坐在他对面的林颂之朝不远处的一名女侍应招了招手,待她走到卡座的桌边,便对她说:“请帮我点一杯卡布奇诺。”

女侍应点了点头,说:“好的,先生。请问还有什么需要的吗?我们今天主打的甜品有覆盆子歌剧院、法式柠檬挞,和马卡龙冰淇淋慕斯蛋糕。”

林颂之礼貌地回答道:“不需要了,谢谢。”

女侍应离开后,林颂之发现季伏白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颂之,你是不是故意的?”季伏白冷不丁地开口问他。

林颂之有些迷茫地说:“什么?”

季伏白顿了顿,沉默了半晌,才说:“没什么。”

相处了这么久,林颂之怎么会不知道季伏白指的是什么——分明是在谴责他话中有话。但事实上,林颂之的确不想喝茶,来都来了,当然是要试试咖啡厅才有的东西。

毕竟他家里没有咖啡机,林峥和沈女士都不太中意咖啡。在他们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林颂之也习惯了把茶当作水喝。当然,这种习惯并不可取,所以林颂之正在慢慢尝试新的饮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