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完商场回家后,林颂之累得倒头就睡。

梦里,他依稀见到了已是初中生的柏庭,他长高了不少,像拔高的竹。他的皮肤不算太黑,比小时候稍白一些。他目光灼灼,定定地凝视着自己,手里还拿着本紫色封面的《五三》。虽然一他言不发,但仍极有压迫感,林颂之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变得越来越小。

林颂之在梦中也下意识地想到,他是找自己兴师问罪来了。

见柏庭刚要开口,林颂之深吸了一口气,打算找些借口搪塞过去,他早就打好腹稿的。

没曾想他闭眼睁眼的功夫,柏庭又摇身一变,变回了那个看上去很不好对付的小男孩,手里还拿着一只活生生的不安分母鸡,向自己慢慢靠近,飘散的鸡毛撒了一地。

他摆了摆手,想让柏庭就此止步,不要再过来,但那小家伙充耳不闻,就像披着天使外衣的恶魔,似乎一定要他在今天和那只母鸡做个了断……

林颂之大口喘着气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已经泛着鱼肚白。

昨晚睡得太早,忘了拉窗帘,换作平时,有一点光透进来他都会睡不着的。

林颂之伸手按了按眉心,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连额头也沾了些黏腻的汗珠。

空调还开着,呜呜地吹着冰冰凉凉的冷风,静谧的房间里只能听到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不同于梦中的聒噪,虽然小柏庭没怎么开口说话,但那响亮的鸡鸣震得他耳朵疼。

林颂之瞅了眼床头的闹钟,刚过六点,他还可以再睡个回笼觉。

林颂之蒙上被子,打算再睡一会儿,却因为心事重重,翻来覆去睡不着。

眼看着没办法挽救失去的睡眠,林颂之长叹一口气,认命般从床上起来。

他洗漱完毕,去厨房蒸了些速冻食品当早餐,三人份的。

一般他爸妈都是七点半起床,离现在还有一点时间。

林颂之一边刷手机看新闻,一边慢悠悠地吃着手里的奶黄包。在国外买不到这款包子,林颂之馋了好久,终于能吃上了。在国外和国内各有各的好处和坏处,就美食来说,当然是家里完胜。

吃完早餐,林颂之回卧室里翻箱倒柜,找他高中时候的学习资料。

房门是开着的,所以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沈女士来到房门外,一眼就看到了忙忙碌碌的林颂之,她敲了敲敞开的卧室门,不无诧异地问道:“儿子,你一大早的在这倒腾什么呢?”

“没什么,我在找之前高中的资料。”林颂之实话实说,“我记得就放在房间里来着……”

沈女士瞥了他一眼:“你忘了,高考完你就把课本笔记都扔杂物间去了,拿一个塑料箱子装着的,你忘了?那个塑料箱好像还是你那会儿从学校里搬回来的。”

林颂之眼睛亮了亮,道:“谢谢妈,我现在就去找找。”

沈女士道:“你找那些做什么?”

林颂之不好挑明他资助柏庭这件事,毕竟他还没有和家里人讲过,他怕沈女士不答应,只好一直隐瞒,但沈女士是知道他和一个贫困山区的小朋友一直保持通信的。

于是他说:“我想整理一下,送给柏庭。”

沈女士想了想,说:“柏庭?就是那个山区的小朋友,已经准备上高中了?”

林颂之点点头,说:“对,所以我打算找出来,那些笔记,他或许用得上。”

“当年那么多学弟学妹来找你买笔记,你偏不卖,当宝贝似的藏着掖着那么多年,还说那是青春、是无价之宝,敢情你是特意留了一手啊?”沈女士愕然道。

林颂之沉默了,他不好告诉沈女士,他一开始的确是想留下来收藏来着,并没有怎么想到柏庭,毕竟那会儿他还是个才上小学三年级的小豆丁,高考离他太远了,仍然遥不可及。

而且,问他要笔记的人实在太多,不管给谁,似乎都不太公平,只好作罢,自己收藏。

时光荏苒,岁月比林颂之想象中的要流逝得更快。

沈女士很少看到他儿子的房间会这么乱,倒是稀奇。

见林颂之那么认真,她想了想,又说:“我记得,柏庭那孩子比你要小上七八岁吧?过了这么多年,教材应该都更新了,你高中的笔记都是老古董了,还适合他用吗?”

林颂之愣了愣,站了起来,拍了拍手里的灰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女士未免太一针见血,准确地指出了痛脚。

他只顾着给柏庭准备一份有价值、有意义的生日礼物,却忽略了最基本的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