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新月仿佛也听到了季伏白的话,脸上有些尴尬,但还是笑着转移话题道:“林同学,像你这样觉悟和思想境界这么高的同学,已经很少见了。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公益社吗?我们会定期举办丰富多彩的志愿活动…… ”

林颂之没有回答,他填完自己的手机号码,就抬起头问她:“填好了,还需要做什么吗?”

“噢,可以先选一位你想通讯的小朋友。”何新月再次拨了拨头发,面上泛红,语速加快了,让人分不清她在是紧张还是激动,她递给林颂之另一张表,上面印着山区儿童的照片和名字,“你可以把名字写在对应的小朋友的名字下面。”

林颂之挑了挑眉,他隐约记得前世他参加这个活动完全出于偶然,是别的同学拉他凑数的。没想到现在竟然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

他拿起表格仔细看了看——照片应该是公益机构统一帮忙拍的,清一色是小朋友们的大头照,能看出来,他们已经梳洗打扮过,但脸上仍然有些灰扑扑的,看上去的确算不上可爱。当然,也有可能是像素太低的缘故,才让他们看起来都灰头土脸的。

林颂之用手指划过照片,逐一去看,终于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柏庭。

之前那次,因为当时没有附上照片,林颂之是觉得这名字挺好听,才选了这个小朋友。

照片上的柏庭,脸上没什么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显得很大,正严肃地看向镜头。

虽然还没长开,但已经可以预见长大后的模样。

林颂之有点意外,至少在外貌这方面,这个小家伙简直是赢麻了。

整张表格空空荡荡,他应该是第一个来报名的。

鬼迷心窍般,林颂之将自己的名字签在了“柏庭”下面。

一方面,林颂之有私心,另一面,他懒得重新建立一段感情。至少在前世,通过长达数年的通信,他已经将柏庭的喜好、表达方式、生活习惯摸得清清楚楚,这样省下很多工夫,他也不用花费太多时间去构思心间的内容,或是绞尽脑汁地去想应该聊些什么话题。

柏庭,倒过来就是停摆,这孩子的名字还挺不吉利的。

这是和季伏白一起离开摊位,回教室的路上,盘旋在林颂之脑海的想法。

重活一世,就算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人生,他至少还能改变一个幼小懵懂的灵魂吧?

林颂之想告诉他,生活很美好,珍视自己的生命,人生这趟旅程才不枉此行。

不一定要创造,也不一定要成功,只要平安快乐地长大,就已经足够。

林颂之无意将自己的人生信条灌输给柏庭,因为他的人生滑稽、颓唐、不可思议。如果真的能像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拥抱另一朵云,他希望柏庭记住的,是世界美丽的一面。

最后,林颂之和季伏白还是去搭乘了教师专用电梯。

没想到刚到六楼——他们学校是年级越低,所在楼层越高,美其名曰可以为高三的学生节省上下楼的时间。但高一的学生体育课和课外活动最多,上下楼的频率也更高,结果是,林颂之只能每天不情不愿地爬楼。能够以“身体不适”为借口搭电梯,时不再来,这样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只是没想到刚出电梯门,就被两个值日生拦住了。

是两个男生,他们戴着黄底红字的袖章,其中一个手里还是拿着件夹。林颂之瞅见件夹上夹着单薄的一张米黄色的环保纸,应该是用来记录违纪的学生的班级和姓名的。

“同学,使用教师电梯扣2分。你们是哪个班的?”

一名值日生走上前来问。

季伏白脸色有点不好看,看向林颂之的神情有些哀怨,但没有责怪。

林颂之却觉得好玩,因为在前世,他太久没看到这样的季伏白——鲜活生动,情绪都写在脸上。只有还在初高中的时候,季伏白会表现出年少气盛的一面。进入大学后,季伏白越来越沉稳成熟,但也越来越不动声色。林颂之理解他的变化,却不喜欢这样的季伏白。

“咳咳,”林松之重重地咳了几声,气若游丝地说:“同学,其实我身体不舒服, 刚从医务室回来,校医让我短时间内不要做剧烈运动,爬楼也不行……”

那两名值日生见惯了大风大浪,颇感怀疑地对视了一眼,依旧强硬地说:“那也不能搭电梯。”

态度不可谓不认真,没有通融的余地。

季伏白正打算将个人信息报上去,却见林颂之从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团,将它展平,然后递给其中一个值日生。

林颂之说:“这是校医室开的证明。”

那两名值日生半信半疑地打开,看到症状描述云云,也就放过了他和季伏白。

林颂之勾了勾唇角,但面上的笑意转瞬即逝。

季伏白没有捕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