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伏白叹了口气,将林颂之抱得更紧,然后向男生洗漱间走去。

而后,季伏白打开储物柜,将毛巾扯过来,盖在林颂之身上,将他裹得严严实实,也不管身上还是湿漉漉的,直接披上校服外套,穿上校服裤,径直朝游泳馆门口走。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得林颂之一愣一愣的。

林颂之默默地回想遥远的高中记忆,可是不论怎么想,都没有游泳池溺水这一幕。

难道他碰上了心软的神,能够按照他的潜意识去造这个梦一般的幻境?

其实被救醒之后,林颂之已经没那么难受了,神奇的是,那种要命的疼痛也消失了——在看见高中版的季伏白之前,他还以为自己坠崖后没死透,所以残存的神经传递着源源不断的痛感。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林松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劫后余生?大难不死?怎么想都不太合适。

“这种事留给老师做吧,或者我一个人也行,你快回去洗个澡换衣服。”林颂之说。

他的声音还很虚弱,一句话喘好几次。

季伏白被这个家伙搞得没脾气了,无奈地说:“你一个人可以吗?”

“但是,季同学,你这样走去校医室,你不怕出名吗?”林颂之好心提醒他。

“你哪来这么多话说?”季伏白像是不想和他扯皮,沉下了脸。

林颂之又重复了一句:“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

季伏白咬咬牙:“小祖宗,你别说话了,你有什么差池,我真的担待不起。”

林颂之也觉得和高中版的季伏白拌嘴没什么意思,反正争论起来的时候,季伏白都是他的手下败将。高中的林颂之以为,这是因为他的表达能力和逻辑水平都要高于季伏白,后来他才知道,季伏白都是故意让着他的。

于是林颂之不说话了,安安静静的,不时抬头去看季伏白的下颌线和喉结。

高中的季伏白,年轻、张扬,像课室窗外的那株株青翠挺拔的竹。

如果换做高中的林颂之,他应该会很高兴的吧?

林颂之不是个喜欢自我审视的人,同时,他缺乏理性,经常被情绪左右。他无意将现在的自己和高中时的自己进行对比,但现在的处境显然慷慨地给了他充足的时间,来进行天马行空的幻想。

林颂之还没来得及感慨自己沧桑的灵魂被装进了年轻的躯壳里,就见季伏白快步走进校医室,焦急地冲向正在桌子前低头整理件的校医,大声地喊了一声:“校医,有同学溺水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溺水后醒来的人会这么……有活力。你确定他真的因为溺水昏迷过?”

这是校医陈医生给林颂之做了简单检查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陈医生,你好哇。”林颂之躺在救护床上,对校医笑了笑。

他之所以和校医关系好,纯粹是因为他是这里的“常客”。

林颂之不擅长运动,特别是篮球、足球那些经常有肢体接触的运动。但他偏偏要勉强参加,结果就是经常挂彩,不是膝盖破了皮,就是哪里又磕了块面积很大的淤青。陈医生苦口婆心地向林颂之再三强调,让他尽量避免剧烈运动,但林颂之只当那是耳边风,依旧我行我素,人菜瘾大。

季伏白神色复杂地说:“确定。他起码昏迷了两、三分钟。”

陈医生点点头,说:“林同学,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不要藏着掖着,有事要和我们说。”

“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多亏季同学及时给我做急救……陈医生,不要紧张。”林颂之眨了眨眼睛,语气十分真诚,看上去不像在说谎。

陈医生道:“溺水可大可小,和溺水时间、溺水程度、个人的体质、急救措施,都有很大关系。溺水的后遗症也是存在的,千万不要掉以轻心。不过,按你这个情况来看,应该没有大碍。”

站在一旁的季伏白听到后,急忙道:“医生,要不要再帮他做个深度的检查?需要送医院吗?”

“不用太担心,再留在这儿观察一下午吧,如果没事,大概到六点就可以走了。”陈医生不急不慢,又抬起眼看向季伏白,“看来这位季同学很关心你啊,要好好感谢他。”

林颂之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会的。”

今天天气晴朗,太阳很大,温度比较高,季伏白身上淌的水也干得差不多了。但他头发凌乱,穿着的宽松校服湿了大一片,脚上还踩着一双蓝色塑料拖鞋,看起来有些狼狈。

“行了,季同学,你回去上课吧,我还要抄你笔记呢。”

林颂之隐约记得,高中的游泳课一般安排在下午的前两节,之后还有别的课程。毕竟高中经历太模糊了,他有些忐忑,不知道有没有猜对。如果他说错了,季伏白可能会起疑心……不,换做其它任何一个人也不会相信林颂之是从未来回到过去这个事实吧?

只见季伏白上下唇碰了碰,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行,你好好休息。我等会下课来找你。”

林颂之应了声,看见季伏白的背影消失在医务室门外,才移开视线,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们高中的时候,只有高一的体育课才会开设游泳班,也就是说,他现在回到了高一,也就是他15岁的时候。林颂之读早,所以能和比他大一岁的季伏白同级。

对林颂之来说,眼前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时间回溯,倒流到十年前,也就是他顶着全市中考状元的光环来到S市一中的时候。

这走马灯剧场还挺长。

林颂之百无聊赖地在病床上躺尸,不时转过头去看看陈医生在做什么。

今天的医务室很安静,没什么人来,陈医生自己坐在桌前看资料,没管林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