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寒暑假和季伏白出游,几乎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林颂之必须承认,在这个问题上,前世的自己有点痴恋的成分在。他很早就发现自己对季伏白的情感,所以才会挖空心思找机会和他共处,比如一起去旅行、一起上补习班,或者一起学吉他。

但即使林颂之苦心钻营,回过头来,他才发现自己早已双手空空。

往事的余韵融在他的唇齿间,顺着喉头滑落,铲除一个旧时代所发出的轰鸣声响彻耳际。

“抱歉啊”,林颂之喉咙紧了紧,握持手机的力度加大,“我要和宋明星去打暑期工,没有旅游的打算。”

手机那头,季伏白顿了顿,疑惑地问:“暑期工?”

“嗯,去宋明星亲戚家的咖啡厅打工,”林颂之的声音懒洋洋的,“具体做什么还没完全确定,我可能去调个咖啡吧。”

季伏白道:“可是你不喜欢喝咖啡。”

林颂之不知道季伏白是什么个意思,是在打击自己的打工热情,还是理性分析可行性?

“那我可能去端盘子。再不行,就去洗盘子呗,无所谓的。”林颂之回答道。

季伏白又问:“最近手头紧?”

林颂之有点失去耐心了,干脆地回答道:“没有的事,我只是想去体验生活,不行吗?”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季伏白那么关注自己,连他暑假做些什么也要管。

季伏白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说的却是:“行行行,当然可以,不过,你作业不要拖到最后才做。”

林颂之向来都是假期疯玩,到开学前几天才开始动笔写作业,这一点,季伏白再清楚不过。

他可以把这句提醒理解为季伏白对他的关心吗?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可能真会这么想,而且想着想着,就钻进牛角尖了。

“当然,有你伏白大神监督,小的怎么造次。”林颂之开玩笑般说道。

于是两人之间凝滞的氛围也渐渐月朗风清,似乎什么龃龉和嫌隙都不曾存在。

林颂之挂了电话,就去洗漱了。

从浴室出来之后,他收到季伏白发来的信息,是问他要咖啡厅的地址,还有他上班时间的。

林颂之又在微信上戳了戳宋明星,套到一些关于咖啡厅的信息后,转发给季伏白。

他原想打会儿游戏再睡觉,但这些游戏他在上辈子已经通关了,有的还打了好几周目,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没有意思了。

林颂之不认为命运是一种机械的重复,但他不确定,重来一世,所有已经发生的事会不会再次发生。先前,他刻意不去关注国际形势和一些敏感的新闻,就是为了逃避,不愿知道这种猜想是否会得到证实。**彩结果、自然灾害、意外、战争……这些是巧合还是必然,他无从知晓,因为他不曾想过将第二次活着的机会当作投机取巧、汲汲营营的手段。

林颂之伸手按了按眉心,有点发愁。

就他现有的知识储备来说,他确实无法理解关于重生的种种。

但有时候,无知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林颂之没什么野心,然而,即便在现在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值得平平淡淡的生活。但如果他能避开变故,那么他的人生,或许就会大不一样。

林颂之从柜里抽出崭新的《纯粹理性批判》,躺在床上,靠着枕头,漫不经心地翻阅着,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虽然,就算是哲学,也无法解释这悖逆客观规则的荒谬的一切。

林颂之看看得迷迷瞪瞪的,睡着后,做了一晚上噩梦。

第二天早上,林颂之是被冷醒的。

他睡眼惺忪,凭着肌肉记忆去拿遥控器,把空调关掉。

他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早上六点十分。

林颂之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挠了挠头发。果然生物钟没那么快可以改过来。

林颂之不知道沈女士和他爹昨晚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蹑手蹑脚走到主卧门口,房门虚掩着,可以看到他们还没醒。

今天是周六,苏姐休假。

于是林颂之摸进厨房,打算做个简单的早餐。

冰箱里的食物非常丰富,都是苏姐平日里准备和整理的。大大小小的密封盒规整地堆叠在一起,不同的食材分类摆放,让强迫症患者极为舒适。

林颂之驾轻就熟地烹饪起来,很快做好了三份早餐,有酱油鸡蛋汤面、培根配流心蛋、烤吐司,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

兴许是闻到了早餐的香味,沈女士从房里走出来,瞪大了眼睛,诧异地问:“林颂之,你怎么回事?”她走到餐桌旁,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这些都是你做的?”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林颂之说着,从柜子里取出果酱和花生酱,放到餐桌中间。

而林颂之的父亲林峥,看着眼前的景象,喃喃自语道:“我还在做梦吧。”

林颂之笑着说:“爸、妈,快坐下吃早餐吧。”

沈女士走到林颂之跟前,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怪了,也没发烧啊。”

林颂之轻轻拨开沈女士的手,说:“妈,我来给你们做顿早餐,真的很奇怪吗?”

看来,“娇生惯养”这个标签在他爸妈这里是撇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