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面具(第2/2页)

就差点没举个躬了。

林颂之心知肚明，其实自己并不擅长演戏。

他骗骗那群咋咋呼呼的高中生还可以，但瞒不过老师，他们个个都是人精，肯定很快可以发现自己的不对劲。扮演高中生还是挺累的，林颂之在心里再次想到。

为了不暴露，林颂之尽量避免和老王进行眼神接触。

所幸老王公事繁忙，没时间和他说太多，最后只摆摆手道：“行了，去收拾包回家吧，记得动作小一点。”

“好的。”林颂之乖乖巧巧地应了一声，转身就朝办公室门口走去。

“颂之，等一下。”老王冷不丁地开口喊住了他。

林颂之心下一沉，以为他看出了什么，但还是回过身去问：“怎么了，王老师？”

“噢，这里有沓上周的周测卷，已经改好了，你顺便帮我拿回班里派了吧。”老王好整以暇地端起办公桌上的瓷杯，抿了一口茶，不急不慢地对林颂之说。

“没问题。”林颂之拿起试卷时，突然想到，今天负责巡查晚自习的值班老师不是老王。

那也就是说，老王是为了他才特意留在学校的。

林颂之对这份突如其来的关心有点不知所措，在自己的印象里，他只剩个面目模糊的影子。

毕竟林颂之只记得，老王是一位没什么存在感的班主任。

林颂之不擅长拒绝别人的关怀。这几年来，林颂之似乎已经很少接收到来自他者的好意，没想到最近的一次，竟发生在自己重返15岁的时候。

但也有可能是他自己想多了——老王很有可能纯粹是为了留下来加个班，顺便巡视一下班级。

林颂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怎么总是习惯将靠近自己的人推得远远的？这样不好。

“颂之，怎么了？”老王见林颂之呆愣在原地，问他，“是不是身体突然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谢谢老师关心。”林颂之眨了眨眼，扬了扬手中的卷子，飞快地溜出办公室。

林颂之回到课室时，第一节晚自习快结束了。

他悠悠闲闲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开始收拾东西。

班级早就躁动起来，林颂之的特殊待遇让不少同学纷纷从试卷堆里抬起头看他。

“安静。”坐在讲台上的班委开口维持秩序，但没什么效果，他们的心早就不在作业上了，甚至有人在交头接耳，而他们谈论的话题都是林颂之，眼睛里满是艳羡的神色。

高中生的快乐很简单，作业少几张卷子，迟到早退不被记名，在饭堂吃到喜欢的菜式，就能够开心老半天。林颂之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纯粹而雀跃的感觉，似乎人越成长，就越麻木。

“你要回家了？”季伏白侧过脸小声对林颂之说。

季伏白的声音平和，中间并没有掺杂多少讶异，看起来他挺了解老王的作风。

“嗯。”林颂之点点头，手里动作不停，他在晚自习开始的时候就记住了写在黑板上的作业要求，于是把其它没写完的练习册和作业本一股脑地塞进包里。

林颂之有些意外地发现，他包里原本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一个充电宝、一个水杯和几支笔，还有一本小说。没想到高中时的自己走的还是极简主义。

“老王让我今晚早点回家休息。”林颂之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还是向季伏白解释了一句。

季伏白道：“下了晚自习，我去你家找你。”

林颂之愣了愣，他记得，高中时季伏白和他就住在同一个小区，他们经常串门。

前世的林颂之很是满意这种微妙的缘分，因为他很容易就能找到季伏白，他们有很多时间可以一起消磨，但现在的林颂之只想说“你别过来”。

于是林颂之装模作样地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不用了。你明天早上不是还要带早读吗？你早点回家休息比较好。”

他不等季伏白回答，便拎起包，从教室的后门离开了。

自己应该没有破坏形象吧？

季伏白会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劲吗？

林颂之心想，高中时期的自己，就算是面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季伏白，态度也是淡漠而傲慢的。像老王猜测的那样，他心气高，不会费尽心思讨好谁，或者说，他活得很自我，直到进入大学，才有所改变。

林颂之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回头望了望教学楼，灯火通明的课室、安静的氛围、兢兢业业地往前走的时钟……眼前的景象仿佛隔了一层昏暗暧昧的滤镜，但又前所未有地清晰鲜明。

如果这只是一场梦，那未免太过逼真了。

林颂之背着包走在校道上，微风轻拂，两侧的树木沙沙作响，月色如水，遍地藻荇。

一切都还未发生，一切还可以挽回。

他忍不住想，似乎回到这样的时空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