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28床耿小鱼准备转康复医院了！家属请立即去办理转院手续！”护士的声音在此刻的病房里格外悦耳。

“恭喜恭喜！”同病房的其他护士和病人，还有家属都笑着在祝福耿小鱼。

“听到了吗？你可以转康复医院啦！”耿小玉欢喜地开始安排，“我先去给你办手续，再回来收拾东西！你好好躺着啊！有没有觉得今天护士妹妹们特别美丽，哈哈哈，情况就是这样一天天好起来的……”

做了两次开颅手术的耿小鱼，意识虽然清醒，但精力实是不济。朦朦胧胧中，只感觉一群忙碌的身影在她身边转。她被推出病房，被抬上救护车，二姐和护士坐在她身边，车一路行走，颠簸中耿小鱼的思绪就飘回到老屋，接回那天的故事。

耿小鱼听到了母亲耿大娘对父亲耿大业的谈话。

“你就是多疑，都是自己的孩子，无非就调皮了些，哪就有你说的靠不住，没意思……”这是父亲耿大业的声音。

“你知道个屁？俗话说，三岁看老，现在就不听话不规矩，小时不震慑住，长大了还得了？”

耿大娘半道截住耿大业的话，语气激烈，

“他们那样惯孩子，孩子当然喜欢！我要教孩子听话，孩子当然不喜欢。他们倒好，把好人当了，让我做坏人，哼……”

“我看人大有和玉芳教育孩子挺好，小燕也挺好，……”耿大业小声说道。

“我知道你们兄弟感情好，可是我也是为他们好，为孩子好呀！我有什么错，你们个个要这样对我，孩子们都不跟我亲，当我是仇人，背地里就说我坏话……害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说到后面，耿大娘还小小声声哭泣起来，双手不住的抹着眼泪。

“你看你，一点小事总被你夸大……好啦好啦，不要哭了……”耿大业是个老实人，他的安慰不能入耿大娘心。

“我夸大？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在外面，有谁不夸我好，说我蔡菊芬教育的娃娃在外面都是规规矩矩的，都夸我会教育子女，只有你们耿家人处处跟我作对……你也不看看，我是怎样帮你撑这个家……”耿大娘又是哭又是说。

“好好好，你苦大功高，老耿家欠你的，我给大有他们说说，让他们别惯着孩子……”面对耿大娘的刁蛮难缠，耿大业向来没法，只有一个劲儿的退让。

不过他一边出房门一边嘟囔：“哼，他们要是在外面不规规矩矩，回来不是挨打就是挨骂，他们能不规矩吗？简直就是老子天下第一……”

看到坐在窗下剥玉米棒的耿小鱼，耿大业露出慈爱的笑容，从兜里摸出两颗糖。

“小鱼真乖，爸爸给你糖吃！怎么只有你一人在剥玉米棒，姐姐他们呢？”

“姐姐她们和哥哥在说事呢！他们不要我参加，让我在这里剥玉米棒子呢！”耿小鱼有点委屈有点伤心，小玉和她差不多年龄，就是可以加入哥哥姐姐，他们总说她呆头呆脑，胆小，有啥事都不带她。

“哎哟，姑娘受委屈啦！走，爸爸带你找他们去！”耿小鱼双手在身上擦擦，正欢喜地要起身。

“小鱼去什么去？她身体又不好，年龄又小，就她最听话，别让哥哥姐姐带坏了！”突然，耿大娘的声音响起，转而又用温和的语气对耿小鱼说，“小鱼乖，他们不是不要你去吗？跟妈一起剥玉米棒哈！”这又跟刚刚耿小鱼坐在窗下感受到的母亲不一样，不想看到妈妈爸爸吵架，耿小鱼顺从地坐下。还懂事地对耿大业说：“爸爸我不去了，我留在这儿帮妈妈剥玉米棒！”

耿大业摇摇头，边离开嘴里边嘟囔着：“霸道，简直就是老子天下第一。”

可惜，他嘟囔的小声，耿大娘丝毫不理会。

耿大娘胜利似的坐在小鱼身边，和小女儿一起剥玉米棒。

面对耿大娘的反复阴晴，耿小鱼迷糊了，不知道应该怎么看母亲才好。

隔一会儿，她们就听到大哥耿光明激动的声音。

“她究竟想要干嘛？每次家里人聚拢一块儿，她不是挑这个毛病就是指责那个不对！要这个改那个改的，她从来不说自己做的不对！每次都要闹的鸡飞狗跳，大家心里都不痛快，她才满意！成天那双眼睛不是恨这个就是剜那个，好像大家都必须要按照她的想法做事说话，不然就像犯了法一样！”

“是呀！活脱一个土皇帝，你哪里是犯法，犯的只是她的规矩而已！就想要大家只听从她的。”这是耿小燕的声音。

“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是耿小玉的声音。

“光明，小玉……”

“小燕，……”

这是耿大业和耿大有的声音，他们分别在呵斥三个孩子。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是耿小鱼内心的声音，她在心里重复了耿小玉的话！好像真是这样，虽然说不来，但小小年纪的耿小鱼就是有这种感觉。

“哼，有本事到老娘面前来说……”耿大娘一边剥玉米棒一边留心儿女谈话一边恨恨地小声说，嘴角边挂着冷冷的讥笑。

忽然回忆的画面模糊起来，耿小鱼隐约忆起了自己还在救护车上。

“到了……已经通知医院做好接收准备了……”救护车停了。

耿小鱼转入了离家最近的康复C医院。

她被抬下救护车，被推进病房。医生，护士，二姐都在忙碌，她感觉自己有点累，想睡觉又隐约听到侄儿耿力和侄儿媳妇张丹，带着孩子耿圆圆来看她了！耳中又听到医生在和护士交谈，然后又是二姐在对丈夫华伟强说：“她还很虚弱，吃东西要特别注意，你要细心点照料。”

“小姑奶，这是我特意给你做的卡片，祝你早日康复！”侄孙女儿耿圆圆凑到病床前把卡片给耿小鱼。

耿小鱼身子虚弱，气息不稳，她冲耿圆圆微笑，爱怜地说：“宝贝乖，小姑奶吓到你没有？”然后她对侄儿耿力说，“带圆圆出去吧！别吓着她！”

她想振作精神，语气轻松地给大家描述她的状况，她想告诉大家她是清醒的，不要担心她，可是她的表达语无伦次，她又配上手势，可是她手势迟缓，加上头上缠着绷带，瘦骨嶙峋的躺在床上，那模样实在是让人难过。

耳边听到医生说：“看，在说胡话了……”

看着医生，护士，亲人们愣愣地看着她，耿小鱼为他们没有理解到自己着急，还有些生气。

护士要给她打留置针，她挥手迷糊地说：“我不要打针，我不用输液，要不就给我打止疼针吧……”

她想起在H医院，一打止疼针她就睡觉，那感觉也蛮好。

医生不容置疑地回绝了她。

“不行，只要能忍住疼，止疼针就不用打，不然对身体不好！听话！”或许是医生的语言有力而温和，耿小鱼被温暖到，安静下来，不再说话。

护士给她扎上留置针，等大家都离开了，耿小鱼无意识地嘟囔着：“干嘛要给我打针，我要康复，我不用打针了……”右手伸出来，把左手的留置针头给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