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烟寒对瑶池苑已是十分熟悉,照着李管事所指的方向,她一下就想到,指的该是设在一方莲池旁的那个观景雅室。

她朝着那处走过去,果然,很快就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秦月淮背对着她的方向,还散着那一头发,坐在雅室临池沿的一扇圆形拱门旁,他坐在屋内与屋外交汇的地方,起身跨一步就可出门。屋内并没点灯,只有雅室外对着莲池的露台上有盏灯笼幽幽照着,想必是他来时提的那盏。

四周只有风声,半夜三更,他孤独地坐在半明半暗里,灯火被风吹得晃悠悠时,他的身影似乎也摇摇欲坠。

沈烟寒目不转睛,看那背影,是怎么瞧怎么委屈。

而须臾,秦月淮还抬起手臂做了个举杯的姿势,这便让沈烟寒立刻想到了“借酒消愁”四个字。

沈烟寒心生浓烈的怜惜情绪,将自己的灯笼吹灭放在原地,悄悄走近秦月淮,弯腰坐在拱门外的约五寸宽的木制平台上,一把从背后抱住他,将脸埋进他的背里,撒娇道:“七郎,你怎么来这里了啊,害得我好找。我还以为你又不见了。”

腰上的拥抱来得猝不及防,秦月淮身子一顿,几息后抬手,抓她的手腕缓缓往外拉。

察觉到他不愿被她抱,沈烟寒不免觉得失落,她即刻双臂将他抱得更紧,以极快的语气推心置腹道:“七郎,我不是不愿与你生孩子,我也很想啊,可是……那事儿压根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我以为会很喜欢那样的,可实际上……”

“皎皎!”

秦月淮大力扭身朝后,抬手捂她的嘴,声音亦是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秦月淮严肃道:“莫说了。”

四目相对,仰头看秦月淮的沈烟寒看到了他眼中的不悦,心中狠狠一坠。

那场受刑般的遭遇是实实在在的打在她身,痛也在她身,她那会就后悔了,朝他肩膀咬了下去,让他回去,可他不止没撤,还将她抵去了池沿,她跟被人生生撕开般,这会竟然还不让她说几句。

反骨生起,混着滔天的委屈劲儿一涌上心头,沈烟寒猛地推开秦月淮的手,怨道:“你还不让我说?挤得慌不说,还疼啊!跟那连枷似的,周而复始没个尽头,可我又不是油菜籽!我都要被你打没了!”

声音洪亮,怨气冲天,话毕,人也僵了,灯也颤了,连咕咕叫的夜猫也没了动静,只有风声刮过耳,刮得对视的男女皆没了声音。

来哄人的没将人哄住,反倒还给自己窝起了一肚子火,沈烟寒既觉失败,又觉难受,她正要扭过头不与秦月淮对峙,就见秦月淮身后忽然冒出了一个人影。

竟然还有旁人!

岂不是……岂不是听到了她方才的言语?

沈烟寒一双美眸缓缓瞠大,头皮蓦地发麻。

孟长卿看着愣神的沈烟寒,尴尬道:“弟妹来了。”

沈烟寒愣愣看向秦月淮,只见他那一张俊脸像被冰霜冻得结实的柿子,冰冷,红灿,随后是裹上了一层白霜。

她烧烫着脸颊,喃喃问:“你不是一个人在这么?”

孟长卿替秦月淮答道:“不是,还有我,我一直在。”

要说孟长卿没一点看好戏的心思,那绝对是假话。此刻听得沈烟寒对秦月淮一番评论的言辞,更是差点没笑出声。

静了瞬,似觉得自己的答话不够分量,他甚至加重了语气朝沈烟寒补充:“从头到尾。”

秦月淮扭头冷冷扫他一眼,孟长卿忍着笑意道:“不过,我这就要走了,这就不在了,你们马上就是两人独处了。”

该听的也都听完了。

秦月淮冷声道:“不必。”

他利落起身,迈着落荒而逃般的步子,离了雅室。

沈烟寒在他身后愣住,这场事又突然又丢脸,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孟长卿啧了一声,问僵硬住的沈烟寒:“你不跟上去?”

沈烟寒这会生起了后怕,她到底还是又伤了秦月淮的自尊心。

她咽了下嗓子,问孟长卿:“我刚才的话,是不是有些过分?”

能不过分么?说一个郎君技不如人,只有莽撞,没有愉悦。

孟长卿摸了摸鼻尖,“还好罢。”

沈烟寒瘪了下小嘴,懊悔不已:“他也是好不容易才有点进步,我就又打击了他……哎!”

孟长卿敏锐地抓住了沈烟寒话中隐含的意思,眼睛如落了一把火焰霎时亮起,问沈烟寒:“你是说,他往前……有些问题?”

沈烟寒看着秦月淮远去的身影,愣愣点了下头,“可不是么”差点脱口而出,倏尔反应过来自个与孟长卿在说什么隐秘事,转脸看着一脸看好戏模样的孟长卿,护犊子道:“孟二哥问的什么话?七郎很是了不起,方方面面都是!”

说完话她就起了身,朝秦月淮追了上去。

“哎!”

孟长卿的呼唤压根没被人搭理,他看着前后离去的二人,心中因窥探到半数隐私而痒痒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