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片空地,早因巨大的雷光冲击,成了焦土,龟裂的焦黑地面上,裂痕上隐现着烈烈灼红。同时,整片烧黑了的地势,都往里陷进去了一层。

就像是一个宽逾十丈的大坑。

吴逸周围的一排房屋都塌了大半,说是狼藉一片也不为过。

奎牛既灭,云上的四木禽星各自抬手一招,插在地上的巨剑等几样法器兵刃便被轻而易举的收回,化为一道云光,没入各自星主的身中,不见踪迹。

奎木狼转头望向了吴逸这边,他脚下云气一纵,瞬间就到了吴逸身前半空之处。

同样的,吴逸纵然有云体风身加持,也没看清这一下奎木狼这下移动的动作,不由得暗自嘀嘀咕咕。

这天上的神仙还挺快……

“你是哪路法脉传下的人间弟子,竟会这等拘神法?”奎木狼狼头青眼,不怒自威盯着下方的这个凡人。

吴逸这下暗道不妙,他是万分没料到自己那只能招来城隍的拘神法竟然能把四木禽星这种大神请来,也没有做好会被对面审问的准备。

以往被人被人问到来历师承,他都是随便拿个什么搪塞过去,现在问自己的是正儿八经的天上正神,他说自己师承镇元子,对方也未必肯信。

难道要把师傅姐姐供出来?

“那个,奎木狼大仙啊,拘神法能把您召来,晚辈也是始料未及,也许是这牌位的功劳?”吴逸只好挤出一个笑容,拿出了福象将军牌位。

毕竟自己用拘神法确实是受这牌位的启发,虽然不知道这里头有什么玄机,但吴逸眼下为了应付问题,也只好把它拿来当挡箭牌。

不料这一说,斗木獬也径直向吴逸飞了过来,他道:

“这牌位上有我当年托生临凡一点真灵维系,原本是为了以防今日此类事情所设。若大阵有变,妖怪来袭,只要稍有些道行的,也能借此牌位灵气,重新引动一丝星宿之力,助力降魔。可是,你这小子,却是直接令我等四木禽星临凡,这就算有灵位加持,也已远超寻常。你自己用的拘神法,你自己不知道?”

还真是和这牌位有关系……

不过这拘神法是圣尊师傅教的,吴逸很想说让他们找圣尊去啊,他很想说他确实不知道这居然能召来二十八宿这种等级的神仙。

“你就跟他们说,这是我教你的法子,但不能透露我的半点行踪。”

正当吴逸脑子里还在纠结怎么应付的时候,他耳边就出现了一阵细如蚊呐的声音。

是圣尊师傅?

吴逸察觉到声音并不是出自心口,而是来自自己耳边,就用余光轻轻一瞥,恰好,看见了一只蝉,停在了自己右肩膀上。

“为啥不能说?师傅您跟二十八宿有仇?”

“没仇,就是怕丢人。”变成蝉的圣尊一贯张扬的口气这时也弱了几分,“这几个孙子嘴碎得很,说收徒还好,要是知道我寄宿在一个凡人这,早晚得让他们从斗牛宫说遍三十三天。”

听得吴逸眉梢轻动,她还挺好面子。

他又道:“既然你怕这个,为什么当初城隍来了你反倒出来帮我解了围?”

“城隍一个地方的破鬼仙,这辈子都上不了天,我露露面也没什么,二十八宿是大罗天上的天仙正神,怎么能一样?”圣尊没好气道。

既然圣尊师傅发话了,吴逸心理上的压力也小了不少。

他松了一口气,朝半空中的奎木狼与斗木獬拱手抱拳,从容不迫道:“这拘神法是我师傅所传,我也极少用出,本欲降魔,不曾想惊扰了四位星宿。还望见谅。”

“你师傅?是哪路仙人法脉传下的?”奎木狼赤眉轻皱,语气也渐变严厉。

他之所以如此在意,还是因为吴逸的那个拘神法,上达天听之时,实在过于惊世骇俗。

拘神法本身,是类似于人间奏请一类的程序,请得鬼神越强,地位越高,拘神的咒诀也越复杂高级,越依赖修为。

通常下界上达天界的奏,无论行云布雨,大都遵循严谨格式洋洋洒洒一大篇,把人间师承法脉,因何事启奏,需要奏请何人做什么事,都写得清清楚楚。

奏请事缘明了,态度恭敬谦和,四大天师才会领命点将,诸天神将才会相应。

一般来说是这样的。

而当一缕拘神咒诀遥遥而上,传至斗牛宫时,宫里当值的二十八星宿却是都不约而同地在斗牛宫接收人间拘唤的奏事台上看到了这样一段字来:

“诸天神将,听我调遣,速速下界宝象府降魔,如若不然,就动起刀兵,打上金阙云宫凌霄宝殿!”

二十八宿都在这一刻,四顾相望,都莫名地感到了一阵寒颤。

这字泛着银光,口气如此狂妄嚣张,却又令二十八宿在看到的一瞬间,都不敢有违背之心。

那就好像是玉帝法旨,天尊符召一般,自然带有无穷威势。

让他们几乎产生了这是玉帝降旨,或者元始天尊符召的错觉。

而当宫外日值天官探明此时下界宝象府大阵已破时,当中四木禽星便应召而下,这才有了降服奎牛之事。

同时,他们也看到了,奎牛不远处,站着一个素净布衣的年轻人。

年轻人脚下显现着只有受召诸神才能看见的步踏罡斗印迹。

刚才用拘神法上奏如此狂言的,就是他。

奎木狼要好好问问,究竟是谁家弟子,敢如此逾礼僭越,不按规矩启奏。

如果事态严重,说不得还得将他押入城隍问罪,再奏明上天,问他那个师傅一个僭越之罪。

吴逸自然是不可能知道,自己念的拘神法,在暗中被圣尊师傅动了手脚后,到了天上竟然会完全变了一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