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青衣盘丝一式“月下追云”舞罢,剑尖随着招意一路顺势送出,剑势吐尽之时,她正身离吴逸所居末座,不过五步之距。

剑尖遥指一脸懵的吴逸。

“我?”吴逸杯酒已空,愣愣地指了一下自己。

轻纱所覆的面上一双星眸瞳光微闪,并未多言,而是剑尖疾抖,将吴逸桌上那一个酒杯挑飞而起。

酒杯飞至半空,这一次,比前面敬的几杯酒拋得都要高。

“倒酒!”

空中侍酒宫娥,在酒杯的短暂滞空时间之中,从容将酒倾倒而落,青衣盘丝回身运剑,手挽剑花,此时,已盛满的酒杯自空落下,她寒锋轻送,便将酒杯稳稳地垫在了剑尖末端。

这一手与给李贞英敬酒之时异曲同工,众人都在等待,她会以什么剑式来敬这一杯。

青衣盘丝缓抬左手,掐起剑诀。

并非即将运使神通术法的灵光显现,而是下一式剑招的起手前奏。

右手一团青袖抖成疾影,剑尖已消失在酒杯之底。

按常理而言,若无任何神通术法相助,没有支撑的酒杯本该当即落地,然而却没有。

全无支撑的小小玉杯,就在青衣盘丝抽剑之后,依然悬停于空,不曾坠落。

并且……

正在飞速地进行着旋转。

那一抽剑之中,青衣盘丝剑劲巧施,早将酒杯加上了一道柔劲,让酒杯滞空不坠,飞转如轮。

这并不是什么极高妙的神通术法,而是剑招起手所致,顺势而为。

接下来的,才是下一招的开始。

轻纱之中,清气吞吐,握剑的纤秀玉指,骤然之间又攥紧了三分力道。

雪练起舞,寒光惊散,瞬时之间,正殿地上,剑光攒簇开出了一朵傲气幽兰,本是堂皇富丽之华境,此时却被凌厉寒光充塞两旁客席,刃光与流风混合,让飞转的玉杯,乘风而行,环绕在一团青影白练里,纵逸如流。

此时,青衣盘丝之剑意才真正**,挥洒而出,左右宾客,眼里都被这一团几乎充塞四方的剑光所照,不论宗派俗道,都不约而同地停杯而视,各相颔首而赞。

就是当中最心绪复杂的李道符,也难以彻底忽视眼前这团烁烁剑光的存在感,只得握杯在手,喜怒隐于深处,强装出一副欣赏之态,与座旁的明天王一道观舞。

剑光攒簇,正如幽兰盛放,花开越盛,剑风也越密,在这极美意象里,刚才最先被敬酒的李贞英席位之旁,翘着二郎腿一直闷着葫芦的宋棠音,斜着眼瞟那一团几乎舞成青光的丽影,却是看出了一些不一样的端倪。

对于青衣盘丝的剑法,虽然也觉精妙之极,但因为自带着葫芦酒,又不大喜欢这类花哨的剑舞,便也意兴不高只作旁观,现在这剑势越舞越盛,她却渐渐眼里有了神采,开始坐正身姿。

“这剑舞怎么感觉……越舞越像来真的呢?”

如她所言,座旁不久前刚被敬了一杯酒的李贞英,也神情微动,比之场上还在拍手称好的诸人,都更早察觉到了异样。

这剑路的感觉变了……

怎么回事?

李贞英虽是神体,此刻出行没有运使神力,也无从窥伺青衣盘丝这一路如幽兰攒动的剑光之中,开始悄然升起的攻击之意,是因为什么。

怎么敬酒好好的,就好像要突然刺向谁一样。

她能感觉到这剑势里突增的敌意并不是冲向自己这边的,那么会是谁呢?

剑势穿纵之间,青衣盘丝步下同样腾挪万端,双足如探海分波,随剑而动,一团青雪之影,在殿上越舞越急,如飞云浮掠,聚散难测。

吴逸眼看自己酒杯已尽入那一团剑影里,几乎难见其影,花哨无比,也不由得期待她这一杯酒会如何敬来。

由于有云体风身的加成,他当然能更清楚的看清那青衣盘丝的剑招走势。

除去剑舞本身超逸尘俗,如惊鸿游空的美感,那一盏小小酒杯,在她飞如轮转的身形腾挪之间,却始终不离三尺长剑的范围之内,游移跳纵不停,连半滴酒也不曾洒落。

这种层次的精微控制能力,至少吴逸现在是自愧不如的。

毕竟,他对剑法是一窍不通,所学的兵刃里,也只有一套短刀法。

虽说这青衣盘丝舞剑之风差自己师傅远矣,但要他现在自己上去舞那么一套剑来,也是有些难度。

那一团青白剑影舞作飞云,越舞越急,最终一声轻叱,青衣盘丝将万般招路,收作一式直刺,玉杯在临近剑尖处稳稳不动,一气呵成,剑刃直送而出。

这一剑所向,对准的,却是正正直向吴逸的面门所在!

剑招变势之速,去向的地方,都在那一瞬间,令席客之中另外两人同时都变了脸色。

“是他?”李贞英与宋棠音都如此想道。

酒杯虽小,但跟在剑上去势却急,与吴逸所在之席那不过丈余,这已经算是极短之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