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玉京就这样站在市街中央。

吴逸先前在灵官庙与神霄宗一干人等交手,对这个首座弟子的身手那是相当印象深刻,除了拂云老祖之外,此人当时这群人里第一强敌。那一手灵官咒,即使是吴逸开了“造化会元”之力硬拼,也显吃力,若非有身外身这种神技,要反败为胜,恐怕不是易事。

现在大战过后才不久,他又站在了自己面前。

吴逸道:“姓云的,你是来寻仇的?”

云玉京看了一下四周行人,街坊市集热闹喧嚣,眼中一开始对吴逸的怒意稍微消退了一些。

他沉声道:“我门中几位弟子因你而死,哪怕你原属无辜,神霄宗的这笔账,也不会轻易了却。”

吴逸倒是坦然:“这几个人是我杀的,我不会抵赖,但那是你们咄咄逼人在先,如果要非要借此来将天师宗那桩血案栽在我头上……”

他说到此处不禁笑出了声:“我倒不介意会一会这什么劳什子神霄宗。”

劳什子神霄宗这种话,云玉京行走南赡部洲各大宗门,所遇各派无论正邪,也从所未闻。神霄宗是天下道门魁首,敬者重者有之,畏者怖者亦有之,但绝没有像眼前这人一样出言不逊,轻蔑之极者。

他一双剑眉之下精芒毕露:“你当真以为你是万寿山地仙之祖门下,就能视我神霄宗如无物?”

吴逸完全没被他这副神态吓到,反而抠着耳朵撇撇嘴道:“与门派无关,万事逃不过一个理字,老子我没做就是没做,你就是让那王灵官下凡来,我也不怕。”

“你既自认清白,为什么不敢留在灵官庙,我神霄宗难道还会暗害你不成?”云玉京突然情绪一提,声音也高了几分。

吴逸也不甘示弱,声音同样高了几分,但语气还是懒散如故:“好人就该让人拿刀指着?我可去你先人的吧。”

“你……”云玉京自认修养极好,但也不免对这吴逸恼怒起来,名门之后,怎么言辞如此村野?

可是没等他出言驳斥,两人所在的街市旁就发生了猝然无由的变故。

“快让开啊!!!”

吴逸与云玉京对峙之地,处于繁华街道,正是百业兴盛之地,各家店门鳞次栉比,人行茂密,人群中突然蹦出这么一句,吴逸的眼神最先变了。

云玉京听到了身后远处的叫声中还夹杂着奔雷乱蹄之声,也意识到了什么,陡然间回头一望。

在漫过来的惊吓声中,人潮纷纷向两旁分开。

与掀起的尘烟一道涌过来的,是三头发足狂奔的巨大蛮牛,正抵角死撞,一往无前地莽冲而来。

那三头牛身躯极壮,甚至比一般田间的牛还要壮出个一倍,光是四蹄着地的身高,就已经接近丈高,如此规模发足而奔,那更是威力不可与寻常牛马相比,直掀得两旁摊市破散,人群惊叫而逃。

这牛也不知谁家跑出来的,这么大个也不拴好了……

吴逸正打算动身组织,但云玉京,却先动了。

在京城顶上这片紫气笼罩之下,修行人使用神通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除了特定场所之外,在这等人群密集之地,是很难施展除了遁术之外的神通的,云玉京也不例外。

所以他并没有用神通,而是仅凭武艺,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纵身迎向那发狂的三头蛮牛。

地上杂物散落,云玉京顺手拈来,抄起了一杆长竹竿,以气助力,用神霄宗最最最基础的吐纳之法,力贯臂弯,迎头照着冲来的蛮牛就是一记砸棍。

竹竿本为木制,但一落在蛮牛头顶,直不下于重石砸落,当头一棍,三头蛮牛中间的那一头登时浑身如遭泰山压顶,四蹄竟是硬生生止住了前奔之势,当即被压落倒地。

云玉京步踏流星,气不停歇,竹竿舞作狂风,对着剩下的两头疯牛迎身重扫,棍梢击在健硕的牛身上,其声烈如风嘶。

两头牛在继续逞凶之前,就被云玉京这一路棍法给止住了疯势,牛身甚至都被扫击得飞起来,在落地之前,就已失去了意识。

疯牛逞凶之势顿解,原本按理来说已没了危险。但吴逸在这一瞬,却看出了不对劲。

云玉京收了竹竿,他在棍势击中疯牛时就已经知道了这三头牛绝挡不住这强悍力道,原本是该放下心来,但他耳边陡然之间,又传来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声音。

因重击而产生的木头断裂声。

等等,难道……

没错,云玉京惊然猛回头,赫然发现,当中一头被自己击飞的牛正好砸在了一家楼阁之内,因为棍势力大,再加上牛身本又极壮,两力一叠,即使是楼阁承重的大梁,也难以承受撞击,当即被撞得折作数段,木屑纷飞。

这楼阁陡然猛遭巨力撞击,虽然不至于整座倒塌,但门前梁柱经此一摧,楼上栏杆处也难逃崩毁之灾。

而巧得很,楼下的人虽因为刚刚的事故早先退避而开,未曾被这疯牛撞击波及,但楼上还有几个男女老少原本正倚在栏杆处看热闹。经此一撞,整座楼阁震颤,栏杆也被余震波及生出了裂痕,当即崩落,眼看那楼上之人就要跌落。

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