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是何人在喧哗?”堂上之人朗声问道。

吴逸本来不想多嘴,但看这货讲的实在是过于难以忍受,还是没忍住出了声。

那堂上高居主座的人里,好巧不巧,恰好就有曾经在顺天府见过吴逸的渤海小吏尹谋伦,他此次本是在乌府外奉恩师之命,负责开堂宣讲《煮酒探西游》,他恩师乌闲云乃是京城大儒,翰林院学士,是他这次上京以来的目的之一。

说起这次上京,尹谋伦就有些郁郁不平,原因无他,渤海将军此次朝贡上京贡品里那三头上好的贡牛,就是他花了重金采买的,花费巨大因此才得了随行上京的机会。而那三头贡牛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和一个神霄宗的道士给弄得骨断筋残,元气大伤再不能上贡。他原想借此机会谋个京官出路,也化作了泡影。

所以才找到了当年自己的恩师,大儒乌闲云。

此番听闻辞官已久的林东崖阁老新近得了一本《西游释厄传》,而且不止林阁老,就连深居府中养病,德高望重的林老夫人也看这部,这令乌闲云和听闻林阁老盛名的尹谋伦在感到意外的同时,也嗅到了一丝机会。

这就有了今日这场开在乌府之外的一场大讲堂。

因为听闻向来不读志怪闲的林阁老购入了这部,乌闲云特令弟子尹谋伦与门生共同主持这场讲学之会,往来听讲者不是京中监生,就是高门名儒,甚至还请了灵官庙和大乘禅寺的高僧过来充场面。

当然,还请了林府。

说是往来无白丁,并不过分。

只要这堂讲学一开,作为主持之人的尹谋伦自然就能在京城众多名流面前崭露头角,以乌闲云大师的真知灼见,相信要博得林府赏识,也不远了。

可谁曾想,就在刚刚开讲不久,就插出来了这么一个小子。

尹谋伦远远一看,当即就认了出来,冤家路窄,又是你!

他当即就目露不悦之意,从座上站起身,折扇轻摇朗声道:“阁下说我等讲的不对,那看来是另有高见了?”

“高见不敢当,就是你嘴里这狂吠实在不像是个读过此的。”

吴逸虽然答得闲适自在,但同时一看到周围场中围坐人物,心里也不禁咯噔了一下,哦豁,阵仗还挺大。

神霄宗的几个道士,还有大乘禅寺的和尚,当中还有他认识的大颠禅师。

当中还有林府的人,虽然吴逸他并不认识,但是看服饰,确实是林府中人的标记。

听吴逸形容自己的刚才那一番话是“狂吠”,尹谋伦固然不悦,却也没有立刻发作,而是淡淡道:“小可奉恩师乌大家之邀,开办此次讲学,旨在借助这部志怪之,讲述其中暗含之理,阁下如此之语,意思是说阁下通读得更透了?”

更透不敢说,至少比你这云读者强应该还是可以的。

吴逸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反问道:“恕我先问一下,这位大人刚刚这一番高论,是您自己所悟,还是尊师的教诲啊?”

尹谋伦看了看居于主座不动的乌闲云乌大儒,仍旧气定神闲,面不改色。

他心中既定,当即昂然答道:“既是恩师教诲,也由在下所述而出,中间并无任何篡改歪曲之意。”

“哦……”

吴逸刻意放慢了速度来缓缓点了个头,声音也拉重了语气,满意地道:“多谢提醒,这下我明白了,都是蛇鼠一窝,误人子弟。”

这一句,相比之前非但没有任何收敛之势,反倒还变本加厉了。不仅尹谋伦面色更显不悦,堂下居于嘉宾主座的林府代表,阁老的童兼管家林永忠看了也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本来林阁老辞官已久,对于这位翰林院的乌闲云也只是偶有耳闻,印象不大好,派管家出席此会纯属礼仪而已,也是因为此发售不久,这乌家就大张旗鼓做出了所谓解读的讲坛会,顺便看看能吹出什么风来,结果意外就碰见了有人砸场子,这令林永忠这个阁老侧近之人不禁起了看热闹的心思。

而台下神霄宗的人里,虽然从刚刚这尹谋伦说的一通歪理,就已经让他们皱了眉头有了离场的冲动,但看见吴逸入场后,他们还是坐了下来。这些弟子里好巧不巧,恰好领头的就是曾经被吴逸在灵官庙砍伤的神霄宗弟子,燕横江。

天衍掌教虽然早有明言,两个月内查清事实真相之前,以大局为重不得对吴逸动手,以免误造杀孽,但吴逸杀伤了神霄宗数名精锐弟子这笔账还是实打实的,不能轻易过去。

因此燕横江再见吴逸,难免带了些仇气,眼下虽不能动手,但也不妨碍他看看这小子会如何应对。

而坐在神霄宗等几位道人一旁的,还有大乘禅寺来的几位僧人,刚巧,带领的大颠和尚在日前也偶然从寺僧手上看过了几眼这本,所以来此也是恰逢其会。

“你……”

尹谋伦瞪大了眼睛,厉声道:“若无高论,休在此作口舌之争!”

吴逸走上亮堂露天的讲台,快速扫了一眼四周之人,而后又从容地朝向尹谋伦与他身后安然而坐的乌闲云。

“好,就从这位尹大人刚刚讲的说起,大人说,这中孙悟空官封弼马温,大败十万天兵,其实不过是天兵天将故意乍败,而孙悟空本人只是一个棋子?”

“哼!”尹谋伦拂袖转身,一副不屑之态以侧面对着吴逸,负手在后道,“当然,以常理而论这孙悟空不过学了几年道法,焉能抵得过十万天兵,若非背后有意放水,这猴头焉能取胜?”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