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终人散,一出最精彩的《西游记》演罢,众多戏子都离了场上,准备着下一出戏。

在这间隔时间的空档里,天蓬驸马这时也接着刚才的话道:“对了,道长是仙家子弟,既然能指点戏中谬误,不知可否在此赏光,表演一下道法啊?”

金壁风此来赴宴,本来只是随同大国主例行应酬参加这场宴会,并无意显山露水,对这位所谓的天蓬驸马也并不是很看得上,只作等闲观之。

他根本就没看出来这天蓬驸马就是御车将军。

忽听天蓬驸马问起,金壁风淡然答道:“驸马过奖了,贫道为狮驼国国师,不敢自夸道行通天彻地,不过能行些点石成金,祈禳雷雨之术,这里又是京城重地,有紫气加护,我等修道之人道法受限,因此不能展示,实在抱歉。”

天蓬驸马当然是知道这京城顶上有紫气笼罩的,他是御车将军再清楚不过这点,只是当下以驸马的身份,要问上几句罢了。

“原来如此,我来京城前就听说这儿有紫气盖顶,妖怪潜踪,却不知道原来修道者到了这京城里也要束手束脚。”

天蓬驸马朝大国主道:“我自来会同馆后,就听说京城里不久前发生了妖难,就连贵国二国主也受了惊吓,这是否属实啊?”

大国主道:“确实,纵有天谴降至,但若没有那位少侠挺身而出,我那二弟恐怕也要受雷击之害。”

天蓬驸马闻言,不禁将目光悠悠转到了那隔着几十张桌席的吴逸所在处,笑容更显:“那位壮士,我今番也请到了此宴中。”

只见他站起身来,朝着吴逸这边朗声道:“这位壮士,本驸马请你来此,怎么坐得如此之远?来,请坐到近席来,本驸马敬你一杯!”

大国主侧目而视,此番他才是第一次正式看到二弟三弟口中的这个年轻人。

他就是在那场妖怪行刺案中出手解决了那个猴妖的人?

天蓬驸马主动敬酒,坐在众席之末的吴逸也是没有想到,他没办法,在同席众人目瞪口呆之中也举杯起身,回敬道:“小子位卑职小,那次事件不过运气使然不敢居功,驸马千乘之尊敬酒,在下受宠若惊。”

“英雄不问出身,小兄弟既有能力,又何必如此自谦,来,加座。”天蓬驸马从吴逸答话的声气里听出了他体内元气尚足,心中暗自称赞的同时,口中也坚持要让坐到前列席间来。

好小子,中了我那突然一掌,声气竟然还能如此神完气足,恢复得如此之快,不枉我试探一把。

既然主人相邀,吴逸也不大好拂了人家面子,而且他还无法确定对方是不是御车将军,只好谢道:“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吴逸离了座,被安排到了众多席座之中,离天蓬驸马所在的那一张桌席相邻的一张席间,那是赵灵芙所在的席上,与整场宴席的身份最尊贵之人不过一桌之隔。

一跃之间,就从末席去到了主座,这不仅让原先吴逸末席之上的其余诸客瞠目结舌,沿途多数应邀而来的礼部各官员,会同馆使官,也都纷纷侧目,注意起这个看上去并不显山露水的小子来。

吴逸移到了离戏台子近的前列席中,还未来得及落座跟赵灵芙打招呼,狮驼国大国主就已经开了口:“小子,据我二弟说,你当时用的遁术临机应变,将妖怪送上了天,才让王驾免了雷击之危,是也不是?”

吴逸道:“是,不过还是二国主洪福齐天……”

“哎,莫要谦虚。”狮驼国大国主抬手制止了吴逸的自谦之语,笑道,“现在台上一出戏罢,碰巧你与我这国师也都是修道之人,不如你二人就在此切磋一番,比试一下道法,我们这都是武夫官,也好开开眼界,如何?”

这话一出,不光吴逸表情僵住了,桌上同席的国师金壁风脸也沉下来了一瞬。

不过毕竟现在身份上是人家的国师,金壁风总还是要维持表面功夫,挤出一副得体的微笑道:“大国主,这京城天威浩**,我等修道之人都在此发挥受限,怕是施展不出多少道法。”

天蓬驸马却在这时及时地插上了话道:“确实有道理,不过,那位年轻人说是在京城用的遁术救下的二国主,就说明遁术这类法术,在京城之内还是能用吧?”

金壁风沉默了,确实如他所说,以京城顶上紫气对修道之人的压制程度,大部分降妖术法神通都尽皆不能奏效,但是腾挪移动的遁术却还是能使用自如。

在沉吟了片刻之后,他也拢袖朝大国主道:“国主之命,壁风不敢不从。”

吴逸也没有料到这种情况,自己居然会和这个金壁风国师比试。

天蓬驸马见国师金壁风应下,心中得意,朗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来人,取弓!”

在驸马一声令下不久,就只见两名乌斯藏国侍从抬着一张制作精良的半月大弓上至前来。

北疆王是北境藩王,久居马背的豪杰,一看见这张大弓,就笑道:“驸马登得千乘之位,看来也还是没有荒废弓马武艺啊。”

天蓬驸马微微一笑,取起弓来,又有一名侍从带来箭囊,向着吴逸与金壁风道:“本驸马虽不是修道之人,但也识得些武艺,在此之前,容我一问,二位都会些什么遁术?”

金壁风从容答道:“回禀驸马,贫道不才,从师尊处学来一手‘碧游遁法’,飞山跨海只做等闲,若练到极处咫尺之间,便可到万里之遥。”

“碧游遁法?好名字。”天蓬驸马点头而簪,他早已认识金壁风,因此这番反应也不过虚做应付,然后面向了吴逸,“这位少侠呢?又会些什么遁术啊?”

吴逸也拱手答道:“回禀驸马,晚辈愚钝,学道日浅,尚不能像那孙悟空一样,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不过只能在地上半空而行,要飞山跨海尚属不能。”

他其实说的是实话,如果不靠步云履,仅仅以云体风身的神通,确实只能在地上行走,不能腾空而行。

但天蓬驸马不这么想,作为实际上已经和他在宿凤山交过手的御车将军,他对吴逸最后在空中的反扑印象很深刻。由于他并不知道吴逸身上有步云履,只当他是想藏着本事,因此心中暗自算道:“哼,还打算藏着,那好……”

他持弓朝着不同桌上的两人道:“既然二位都各有神通,不如本驸马就趁此盛会,用这弓箭考校二位一把,也算让本将军见识一下道法如何?”

吴逸闻言,目光一转,正好对上了望过来的金壁风,对方表情一如死水无波,沉静自若。

而旁席中的赵灵芙看见身侧吴逸又要大显身手,也不禁抬眼上望,眸中企盼之色不掩。

北疆王则是隔着一桌之距,一双沧桑乌瞳瞥向赵灵芙所在之处,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