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子时的长安(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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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府虽位于酆都幽冥阴司鬼门关门外,但府中一应布置,烛光点映之下,反而不显阴森诡异,各处瑶花碧草,雕栏红柱,都与人间富宅无甚差别。
一张大桌案上,素酒斟了七八分满,袁离照恭敬诚恳地捧起酒敬道:“崔判官,向年多蒙阴司受惠之恩,小可诚惶诚恐无以为报,谨以杯酒敬之。”
崔判官颇为赏识地笑道:“袁公子年纪轻轻就能观天断运,生死簿上增寿之福乃天意所至,非吾一人所能。这崔宅来了两次,如何,素酒可还喝的惯?”
袁离照意态更加恭谨谦让,杯酒入肚,寒气与温热并举于胸,五体一阵奇异的烘烘暖意洋溢其间,大感受用。
他知道这是阴司中专门用来招待阳间之客的美酒,喝下去受用无穷,于阴阳两间行走自能减少元气损伤,当下更是大感受惠,谢道:“这酒效用非常,小可饮用之下确感增益,更胜寻常佳肴十倍,崔判官有心了。”
崔珏道:“莫说有心无心,今日找你赴会,正是又将到了阴兵巡城之夜,长安城内人鬼之域即将交汇,你在阳间,正好该当维持今夜之秩序。这项活十几年前该是你父亲来做,现如今,该到你了。”
袁离照听到了崔判官邀请此行的正事,也神色瞬间肃然,应道:“正是,我早上估算年历,心想也该到了。虽不是中元节,却也差不了多少,晚辈定当尽心护持。”
他心知肚明,今夜子时过后,就是地下酆都阴兵巡城,接引来自四方城隍的孤魂野鬼之夜,犹如凡间百姓出入城池一般,四方鬼魂都会定时被送来此处酆都,前往森罗殿受审轮回。届时长安城子时之后,阴气陡然上升,至少半座城池,都会封住,街道上就不是百姓所居之处了。
袁离照要做的,就是提前回去知会全城,分划南北城区,安排好家家户户的避阴护宅事宜,否则一旦有百姓在宵禁后过了子时还未返家,流连街上,极容易会被阴气引动,就算阳寿未尽也得尽了。
“你为袁氏之后,像今日这般,只要在阳间潜心修行,立功累德,如你父亲曾经所言,百年寿终之后,也未必不能入得府岳城隍,成一方正神。”
听得此言,袁离照自是微笑以对。他知道,崔判官自成得鬼仙后,至今侍奉在阎王这已有一千多年。
若论结缘,是他出生后没几年,就因为命数犯了“离火之难”,大病了一场,当时袁观泰算出,若能挺得过,此子必能长命百年,承继袁家卜算之学,若挺不过,则沦为奈何桥上一条孤魂。
当时正值中元节,袁观泰在阳间设阵立灯,以护幼子周全,同时也冒险入阴,求酆都崔判官率鬼将护佑鬼门关,以辟群邪,阴阳两间共同努力之下,袁离照这才转危为安,平安长大,所以说是无以为报。
而崔判官在袁离照成年之后,也因为一两次断阴之案,得以入阴成为崔府贵客。
袁离照道:“家父常言也是此理,只是世间诸事烦忧,我父亲这几年感天数有变,终年锁在房中穷究,不曾想却因此疏忽了家中管教,我也是分身乏术,一不留神,就险些让我袁家成了欺压百姓的恶户,唉……”
一想到四弟袁坎生刚刚陷入囹圄,又是自作自受,袁离照眉宇间又增愁色,就与崔判官备言了前事。
听罢,崔判官身为鬼仙,也是不由苦叹道:“此子身怀聚财之命,却不加珍惜,如此任性如今栽在旁人之手,也算冥冥之中,让他于悬崖间勒马了。”
“谁说不是呢?说起这个,崔判官,家父还言道,说这人是仙宗门下,却意外的竟然是个阳寿早尽之相,奇特之至,我明日还打算去会一会这位奇人呢。”
“仙宗门下?阳寿早尽之相?”崔判官本是阴司久吏,幽冥之仙,对于这类字眼当然倍加留意。
“袁公子可知此人姓名?”
“家父说……似乎姓吴叫吴逸,乃是灌州新上任的御马郎。”
等送走了袁离照之后,崔珏马不停蹄,就唤起鬼兵鬼将,起驾去往酆都森罗殿。
等吴逸醒来时,已经入了夜。
他并没有在清浊世界里在练什么功,虽然圣尊师傅说是不跟他生气了,但他还是没有选择进去,这一睡睡到了入夜自然而醒。
都说“修行人神满而不思睡”,吴逸入了修行路有些时日,睡起来倒是跟常人差不多。
其时晓尽月明,吴逸看着五凤楼窗外,正是长安夜市繁华,灯火盈街的好时候。
闲来无事,不如去街上逛逛。
吴逸也不从正门而出,直接踏着五凤楼的窗口就一跃而下。
行与街市之上,吴逸眼看着长安市景,漫街灯火如星,栏杆下,店门间,各色衣着的百姓散聚无定,游于廊坊摊前,花间檐下,整条大街有如一条流动不息的河,他置身其中,心情也不由得大感畅快。
路过了一间小饰品摊,吴逸瞧见了一只面具,觉得顺眼,就干脆将它买了下来。
付了五十钱银子,拿在手中,嗯,是一副尖嘴猴腮的青铜猴面具。
“吴兄,也好这些小玩意?”吴逸背后一阵声音忽来。
他回身一看,符凌昭正眉眼带笑,神态怡然地站在街市人流之中,一身云纹淡蓝窄袖衫,腰间玉带折扇,佩着琳琅锦靴,双手环抱,照例带着她那柄太阿剑。
“符兄也来逛街?”吴逸也不觉得买面具是什么丢人的事,被看到就看到了,撇撇嘴朝符凌昭道。
符凌昭道:“当然,长安是历朝古都,时间宝贵岂有不游之理。”
吴逸瞧了一眼她身旁左右,似乎没有跟着赵大伤那几个护卫:“你手下没跟着来?”
符凌昭笑道:“他们几个都是粗人,带来扫兴得很,现下你我偶遇也算有缘,不如一起逛逛?”
“没问题。”吴逸对她倒没什么恶感,看她仍然带着太阿剑,心想此时她对于外人而言是不是一个贵公子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