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耍三娘这个名字,说实在的,如果单单只是名字,并不会让吴逸联想到自己那个圣尊师傅。

这名字听上去不像是什么了不得的神仙或者大妖,倒像是个做梁上君子勾当的贼头。

尽管早有预料,他自己这个暂住于体内的师傅能力上可能和前世所知的孙悟空相似,甚至可能更强,称号上虽然不是齐天大圣,而是一长串跟玉皇大帝尊号似的大圣尊。

但这个耍耍三娘,如果要跟她老人家扯上关系,多多少少还是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且不说师傅的真实相貌如何,这名号怎么看都不大符合这屏风上所画的样子。

吴逸这下被勾起了兴趣,正好桌上也摆上了酒,他边拿着酒杯边朝昭武王问道:“耍耍三娘?这名号有些稀奇,我来灌州看见市坊间也有戏台班子,唱戏里也有这名字,不知道这传说是怎么样的?”

昭武王道:“这真君爷爷斗耍耍三娘的传说,说来也是由来已久,灌州故老口口相传如今演变到市坊上的戏本,已经多有变化,我这宫府中,自有一出八百年前传下的城隍戏古本《二郎神斗耍耍三娘》,乃是亲历千余年前之事的城隍爷爷托梦所述,如今就给诸位贵客演一出,虽不能全窥当年之事全貌,大概也能解了小兄台之惑。”

传唤声起,不多时,正殿上就进来了一群青衣仆役,一番布置,就将左右客座中间的殿前宽阔之处,辟作了演戏的戏台。

紧随着铜锣声起,鼓乐大作,一群花花绿绿的戏子伶人,从殿后小道侧门快步而出,在一阵声鼓齐奏乐下,戏幕就此在吴逸几人眼前拉开。

开幕就是戏台上扮作黑衣鬼判的花脸丑角伏侍于前,以奇妙的唱腔开口便道:“真君爷爷奉旨降妖,留我鬼判独守庙中,这一日又增了那许多事务,有李虎还愿的三牲,张龙许下的保福,钱丙告病的良愿,一一桩桩案无数,难以自断也!”

鬼判唱罢,戏台上又走上一个淡鹅黄锦衫玉带,头顶三山帽的堂堂武生,看样子,便是演的二郎真君了。

吴逸虽然不大能欣赏这戏曲古本的个中韵味,但唱词意思大概还是能听明白的,耐心观看之下,只见那一个个鬼判伏首拜倒,请真君入坐正堂。

直到真君出场,鬼判拜倒那一刻,吴逸都还当做是普通的剧情发展,二郎真君镇守灌江口,处理百姓什么的再正常不过。直到那真君迈步入座时,他就察觉到了有那么一丝不对劲。

只见这真君迈步,离戏台上搭就的椅子原本不过咫尺之遥,正常来讲两步就能走到,但那二郎真君,却是在戏台上翻纵如飞鹞,一个筋斗,大马金刀地坐到了戏台椅上,接过,才开始摇头晃脑地翻看。

这动作……

两步就能走的事情,非要翻个筋斗,传说中的二郎真君有这么跳脱吗?

吴逸心中又升起了一股不妙的预感,两眼紧紧盯着戏台上动静的同时,杯中酒轻轻送入口中。

紧接着,那椅子上坐着的二郎真君拿着判笔在上一通乱画勾批没多久,戏台子上又蹭蹭地快步走上一个俊脸武生,同样淡鹅黄衫,头顶三山帽,可不正是一个二郎真君?

两个二郎真君同时出现在戏台上,开场未久,就已经出现了如此展开。

“好个胆大包天的妖怪,竟敢假冒二郎真君?”客座中的白莲衣显然是没有看过的,当即见此,立刻笑着脱口便道。

素绫虽然惜字如金,一语未发,但目中光彩也是烁然,显然也已看得入了神,抚着一点下颌似有所思。

而剩下的诸人大都是王府旧人,早看惯了的,自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只剩下吴逸一个,手上酒杯前的嘴角已经抽了不知几回。

一开始就是这种展开,要不要这么眼熟啊……

他现在知道座上的那个“二郎真君”是谁了。

果不其然,那椅上的“二郎真君”起身一只脚踩在桌案上,唱道:“二郎真君,你那庙宇而今已改了名字了!”

而另一位二郎真君,更是怒目竖眉,高声唱道:“哇呀呀呀呀,泼天好胆的妖猴,安敢占我庙宇胡为!”

四周鼓乐骤然风雨大至,杀声渐出,那假的二郎真君急急退场,顷刻后杀出一个蓝花脸头顶雉鸡翎冠,一身金甲的身影。

到这吴逸也知道,这就是故事里说的耍耍三娘了。

两人在急促的锣鼓声中舞作一团,这便是戏台上的杀阵,虽然肯定不是真打,但配合四周鼓乐,加上戏子腾挪翻纵的功底扎实,也足以传达出传说里这场战斗的激烈程度。

当然武戏里两位角色并不是一直在打,在这打戏的间歇里,自然是少不了互相的唱词的。

而从这些唱词里,台下的吴逸也才了解到,这一出戏之所在会打起来的前因后果。

戏上所言,这个耍耍三娘,是南赡部洲淮水边上紫云罗洞的一个妖猴,自称紫云罗洞主,又称淮水圣母,在通天大圣被天兵讨伐之后,突然崛起,自称要为兄长报仇。

这耍耍三娘整日与众多妖王兴风作浪,让淮水经常泛滥千里,伤害了无数生民。而后更是敢上天盗取御酒仙衣,连离恨天太上老君的仙丹也莫能免其贼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