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苦逼大龄光棍的刘协,午夜梦回的时候,也曾想过有个温暖的小家。对成家立业这一人生规划,有着平淡而炽烈的渴望。

刚来到三国的初期,他不可避免地带着几分前世对爱情婚姻失望的情绪,与大多数穿越者一样都想着驭名将、收谋臣,当然,娶名女也是必不可少的。然而,当他终于娶到了大汉王朝的皇后时,才渐渐发现,原来,有了家,感觉真的是不一样的。

河内几番斗智斗勇下,他每夜不自然便想到了伏寿的身影,才可以安然睡去。然后,再以充足的精力应对白日的刀光剑影、阴谋诡计。心中有了寄托,他做起事来,才会有种莫名的底气。

就如此刻,一进宣室殿,刘协便感到有些地方变得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却一时也说不出来。等看到案几上的饭食后,刘协才忽然有些感觉。

案几上的饭食十分丰盛且贴心,主食有蒸小米饭、胡饼、蔬菜粥;菜是鸡、鸭、鱼、肉等一应俱全,还有冒着热气的炒菜;水果有桃、柿、葡萄、核桃等;饮品则是梅浆、羊乳、蜜水、葡萄酒……这一切,都是刘协平日喜欢吃的。

宣誓殿里的东西没变,但因为有了伏寿,那氛围却变了。多了一层温和柔美的亮色,让人心头不由一暖。

果然是有了女人照顾的男人啊。

刘协大咧咧的一屁股坐了下来,盛装明艳的伏寿则盈盈浅笑着为刘协执壶。早些时候,伏寿是十分不愿穿这些繁琐宫装的。但随着与刘协夫妻时日久后,她

便发现刘协十分喜欢看自己穿着汉朝盛服的模样。于是,这一次,她再准备好饭食后,又精心换上了这套其实令身体很不舒服的汉服。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冰凉的葡萄酒入喉,刘协不禁惬意地赞叹了一声:“人生得意如此,夫复何求?”

伏寿甜甜一笑,觑了刘协一眼,却也同样忍不住欣喜不已,开口道:“陛下此番出兵河内,又是一番兵不血刃,奏歌凯旋。您不知道,长安如今的百姓们,都因为这件事儿心气高着呢。几家新开的酒楼,都因此事打出了为您庆功的噱头,借此招揽宾客呢。”

刘协一愣,三国时期酒家不是很多,酒楼就更少。大户人家喜欢在自己家里吃,穷人又吃不起,经商的有钱却被人看不起,国家不重视商业,到了晚上还宵禁,种种因素,餐饮业很难发展起来。再加上汉末大乱,好多地方都达到人相食的地步。

可如今听伏寿说长安竟还有新开的酒楼,可见关中的经济的确渐渐发展了起来。只不过,整个大汉,或许也只有关中这一片地方,可以这般好似脱离了乱世般过着盛世民骄的生活。

不过,这总算是一个好的兆头。

刘协得意地夹了一筷子酸辣土豆丝送入口中,顾盼骄矜道:“那是自然,也不看看你嫁了一个怎样的好夫君。”

“是,臣妾命好。嫁的这个夫君不仅可上马征战,又可下马理民,殊为难得的是,指点江山之余更不乏风流本色……”

刘协面容一虚,与伏寿生活了这么

长时间,他早已不是不知女人心思的直男。此刻,从伏寿那看似淡然却欲盖弥彰的神情,以及这微微上挑的语调,他察觉到一丝不祥的意味,小心翼翼地回道:“寿儿何出此言?”

“臣妾可是听说了,在河内郡中,陛下巧施妙计佯装被俘。大堂酒宴上,一代名姬舍身相救,陛下冲冠一怒为红颜,汉室龙威震慑群宵……”

听着伏寿这一腔明褒暗怨的语调,刘协有些懊恼地捂了捂自己的额头:这事儿真的算刘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河内一战归来前,他便让人将期间战事编为了评,在大街小巷四处传颂。

毫无疑问,刘协这样做完全出于政治缘故。但他同时也知道,百姓们可大多不会去、也懒得去理解此番宣传的用意。在枯燥无聊的汉代生活中,他们更愿听一些战场杀伐果断、君王佳人共赴凶险这等噱头十足的故事。

也由此,当刘协回到长安后,便发现长安市井坊间对于自己河内一战的故事,已然不下几十种版本。而最吃香、也最流行的,就是‘天子与貂蝉不得不说二三事’这一版本。

眼看着伏寿看似哀怨、实则隐怒的俏脸,刘协忽然觉得眼前丰盛的饭食一下没了味道。他尴尬一笑,转开话题道:“莫要听外面人乱讲,这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儿。对了,朕这些时日不在,长安可有什么趣闻?”

“长安的趣闻倒不曾有,臣妾倒是听说旧都雒阳当中,有番外沙门康孟详译佛经《四谛经》为汉。其先后所译者,又有《

太子本起瑞应经》、《兴起行经》、《梵网经》、《舍利弗目连游四衢经》、《报福经》等多种。百姓信者多达万人,供经默诵……”伏寿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没察觉刘协顾左右而言他,顺着刘协的话便说出了此事。

身为皇帝的直觉,刘协第一时间便皱了下眉头:佛教自汉明帝时期,两位天竺僧人带着一尊佛像,四十二章佛经,用白马驮到白马寺后,便已然开始在大汉扎根生长。不过,佛教的传播并不顺利,外来意识面对着高度发达的中国明,必须按照中国传统意识形态调整自己的面貌。

然而,赶在天下大乱这一特定时期,佛教当中‘自度度人’的教义,还是很能吸引乱世中汉室百姓的。伏寿向刘协说这些时,语气不自然带上几分担忧。毕竟,黄巾起义覆辙还殷血未冷,大汉皇后自然生怕佛教再成为第二个祸乱天下的教派。

不过,从前世穿越过来的刘协,紧皱了一下眉头后旋又释然了。因为他知道,佛教在中华明的土壤上,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外国人说中国人没有信仰,但在刘协看来,反而是一件好事。这恰恰证明国人都十分聪明且包容性特强,我们不论道教、佛教、基督什么教都信,一旦发现这些信仰不能给自己带来实际利益后,就只会当做一种修行或兴趣而不会沉湎其中。

面对这样功利的华夏明,佛教在中国牺牲部分主张后,只留下了“自度度人”的弘通理想。这一点对汉代百姓来讲,反倒是有

益的。就算是魏晋时期的‘毁灭佛法’时期,其实根本矛盾也不是佛教教义,而是因为僧人可不纳税、不参加徭役的特权动摇了封建统治的基础。

只要不给予佛教僧人这等特权,本着不提倡也不阻止的态度,任由佛教自行发展。刘协觉得,雒阳那边译佛信佛之事,便会消弭于无形。

果然是有了女人的幸福男人啊,自己女人心里想的,还是家里的这一摊子。

想到这些,刘协心中不免升起浓浓的歉意,轻轻拉过伏寿的手,叹道:“寿儿,真是苦了你了,想你当初也是心比天高的奇女子。可嫁给朕后,便只能这般守着皇宫,如三姑六婆般探听点外界的消息……”

刘协不说这话还好,话一出口,伏寿当即感伤起来:“是啊,外人看来,臣妾乃堂堂大汉皇后,上面也无太后管缚,夫君更是万中无一的人中龙凤,本该是天底下最好命的女人了。可他们却哪里知道,偌大的皇宫,你一不在,臣妾就成了笼中的鸟雀。”

刘协怃然不语,不由更搂紧伏寿一分。伏寿轻轻靠在刘协肩头后,又好似自言自语般开口道:“陛下,臣妾在这宫中确实苦闷,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当初您拒绝了董承女儿立为妃子之事,朝中已然有人传出臣妾不贤善妒的言语。臣妾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您再立一妃子为好……琰姐姐方方面面都挺不错的,只可惜,她有过婚约……”

刘协听着不由全身一怔,喜不自胜地看着自己的皇后:这幸福,来得也太突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