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微眯的双目,却是稍稍张开,眸子中的精光稍纵即逝。

这沉鹏妖王的要求,好似严苛,可仔细想来却又在情理之中。

药竹魔门同道家正统,原本便是势如水火的矛盾体,于修士大补的丹药,对妖族而言却极有可能是剧毒。

尤其是那玄霖丸,于道门正统而言,乃是群体疗伤圣药,但那在范围内极为充沛的灵力,于妖族魔门来说却根本是至上的毒药。

沉鹏妖王,面色如常,倒好似在言语件极为普通的寻常之事,可在妖族听来却好似天大的刁难。

他自幼修习的乃是如何炼制裨益道门、斩杀妖族的灵丹,可这适合魔门妖族的魔丹,他可是万万不曾学过。

这炼丹一途,原料、手法、火候、道法,缺一不可。成的丹方,那可是集大成者的丹师呕心沥血,耗尽无数寿元与海量原料,历经无数精力方才最终确定配比、炼制而成的。

此四类,无论修改其中任何一项,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再者,就算这药竹有能力去改换原料配比,将灵丹变作魔丹,怕也是绝非一朝一夕方能完成的。

转念至此,那药竹却是面色惨白,额头冷汗潺潺,无助地瞧向那有些呆愕地立与炉鼎侧旁的凌风妖将。

后者,也是面有愤愤。

这表面上瞧着无比正确的条件,却是明眼人都可察觉,乃是赤-裸的故意刁难。

可,那沉鹏妖王却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即便是少年自己承认亲自戕害了数百妖族门徒,这倘若被魔门祭祀知晓,必然降下死罪的天大过错,他竟然也视若无睹。甚至先前还略加遮掩的故意偏袒,如今成了明目张胆的帮偏手。

虽是知晓这沉鹏妖王对自己是大大的不喜,奈何倘若不开腔,怕是少年尚未出手,他药竹老道便已然败了。

饶是心中千万个不愿,可怜那凌风也只能铁着脑袋,前踏数步,弓腰施礼。

“妖王大人,末将有话要讲。”

死般的沉寂,这些原本最差也是金丹境初期真人的诸妖校,那个不是狐狸成精,拔根头发丝儿都是中空的。极擅察言观色的他们,岂能瞧不出那沉鹏妖将对那凌风、药竹是千百个不满。那曾经转投他麾下的七成妖族,也好似事先约定好那般,向那身旁那三成加入赤泉麾下的妖族释放善意。

这变节转投,那也是迟早的事儿。

“没人不让你说话。”

沉鹏妖王抖了抖身上的翎毛,根根若硬刺般的羽毛很是柔和地向下耷拉着,给人种极为心不在焉的感觉。

众人不言,各自小声攀谈,倒好似浑然未觉那二人的话语。

这种赤-裸裸的无视,比最为低劣的鄙夷,更令人心中添堵。好似这凌风妖将,完全便是空气、草木、虫豸。

他好歹也是曾经的奔雷峰门主,堕入魔门后,更是提升至堪比道统境初期实力的妖将。

人情薄凉,冷暖无常。

凌风脸上略显清冷,却是投射出了他心中的数分萧瑟失落。

“药竹乃是道门中人,妖王您命他一时半刻,便炼出魔丹,怕是着实有些困难。”可怜那曾经的玄阳第一柱峰,奔雷门主,如今谦卑的好似讨口饱饭而不得的落魄乞丐,语气低沉,斟酌思量着缓缓而道“倘若给他十天半月,或许倒能改良配方,炼出可堪我圣教门徒所用的魔丹……

话语未落,沉鹏妖王是嗤之以鼻,冷笑连连。

“本王事情繁杂,百忙中抽空替尔等主持这赌约,难不成,你打算让我在这住上十天半月的?”他话锋一转,却是格外不悦,语调中满是呵斥“而今,圣教重出,这万里道境尚未完全收复,你竟然要求本王在此处长期逗留,你安得是何等用心,难不成是那道门安插于圣教的奸细不成?”

此言方出,惊得那凌风是冷汗潺潺,便是先前窃窃私语,四下通联的诸药竹也不由得抬头打量,心中生出数分惊愕。

这般大的帽子砸下来,倘若戴实诚了,怕是那凌风药竹有十条命也不够杀得。

“不,不敢。”

凌风唯唯诺诺,诚惶诚恐。

“至于这能炼个三五丹丸的小道士,至今未曾妖力淬体,是何用意居心?”

他冷哼着。

事到如今,便是傻子也能瞧出,这刻意偏袒赤泉、丁小磊的沉鹏妖王,那可是真真儿动了杀心。

短暂的、死一般的沉寂后,那原本投在凌风麾下的众妖族,当即立马做了那劲风下的草儿,纷纷转投到了赤泉门下。

望着众人纷纷附和,那沉鹏妖王嘴角扯出道极为凌厉的笑意。别瞧这凌风妖将好似改变了态度,一副俯首听命,唯唯诺诺的模样。只是其中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唯有他自己知晓。

杀人需见血,斩草当除根。

倘若未发现丁小磊这血脉未苏醒的妖族圣子,他或许还有说留手。

现在,杀了这凌风妖将至多被魔门责备数句,同妖祖复苏相比,区区个妖将杀了便杀了,大不了再扶持个听话新傀儡,做这玄阳之主。反正,真正的话事人,乃是自己赤泉这位监军,自家这个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