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者与弱者的战争没有什么看点,强者与强者的交锋,才叫精彩。但凡登上强者宝座的,被贴上强者标签的,都不会轻易认输的,也不会很容易就被打败的。强者如虎,两虎相争,各自必伤。

玉门关城楼上,镇关大将军封可畏与鹰扬卫大将军黒齿常之的斗争仍在继续,他们已经打了两个时辰了,却仍未分出胜负,不过下面的将士可就没有继续看下去的耐心了。他们现在必须要开始行动来做出表率了。范关亚挑出了十名箭法精准的弓箭手占据了城楼下面的有利位置,将箭头对准了城楼上的二人,但却是要射黒齿常之一人的。

谋杀朝廷派来执行任务的大将,这可是形同造反的大罪,是要被抄家灭门的。这一点他当然明白,不过现在箭已经在弓弦上,不得不发了。这次黒齿常之握了横刀要与封可畏拼命的那一刻开始,甚至是从封可畏接管黒齿常之的军队开始,两人就已经撕破脸,作为封可畏的部将,他们就也背上了谋杀朝廷要员的罪名了,不过此事并不是没有转机,刚刚就在他站在客栈大堂里犹豫的那一瞬间,他就做出了决定。

第一,要么改投黒齿常之,这样做就意味这背叛自己的上司封可畏,但即便自己改投黒齿常之,也不一定会被赦免罪名,而且此刻两人尚未分出胜负,还有封可畏的人马在数量和地理位置上占优势,这玉门关毕竟是封可畏的地盘。

第二就是协助自己的上司杀了黒齿常之,只要杀了黒齿常之,来俊臣就不在话下,到时候就会给黒齿常之冠以染病发疯暴毙的死因,逃避朝廷的追责,显然,这一步要划算一些。

城楼上,黒齿常之刚一露头,数支羽箭同时向他射去,这命令是范关亚下的,他大声嚷道:“黒齿将军已经染上疯病,意图刺杀封将军,我们要将其击毙,大家不要有什么顾虑,否则一旦封将军毙命,我们大家的命也保不住!”

弓箭手只知道服从上级命令,上级命令射谁,就射谁,更何况是为了救封将军呢!黒齿常之见羽箭射来,立刻伸手擒住,但羽箭不断,他居然张嘴咬住一支羽箭,立刻又将自己藏身与城楼的房顶,为了躲避羽箭,他与封可畏调换了位置,眼见这样耗费下去,自己必定会落入玉门关的大军手中,除非是杀了封可畏,但一时半刻又杀不了对方,于是他心一横,牙一咬,纵身飞落到了玉门关的城楼上,抓住一名弓箭手,挡在身前,又飞身跃起,跳出了玉门关的城楼,落在了关门外。

这个弓箭手成了他的缓冲垫,当他坠落到关外地上时,仍然安然无恙,不过这个弓箭手就摔的全身骨头尽断,当场气绝身亡,城楼上剩下的弓箭手忙围了过来,继续向他放箭,黒齿常之忙抓起这个弓箭手的尸体,挡住来箭,然后调整呼吸,迅速拔步往外逃命。

他逃跑起来速度很快,这些弓箭手的箭总是射在了他身后。他心里清楚,只要留住性命,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但封可畏却不给他翻盘的机会,立刻从城楼房顶下来,调集了一对队兵,打开关门,出关去追黒齿常之,也不在乎越出国境的后果了。

封可畏向自己的部将范关亚点了头,示意他带人去追,然后他坐在了城楼的石阶上,大口喘着气,一名亲兵忙为他端来了茶水。封可畏举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又立刻上马,现在已经没有他休息的时间了,玉门关客栈外的大军眼下还举旗不定,随时都会与自己的大军开战,即便不开战,万一让他们逃回京城就麻烦了。

到了客栈门口,却见过三江率了大军正与金成秀所率的大军对视,看到他到来,两只大军就明白结果如何了,过三江暗自松了口气,封可畏用嘶哑的声音大声道:“大家不要惊慌,黒齿将军被染上急性病发狂了,他现在独子往关外跑去了,不过大家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找他了,眼下我们一定不能慌乱,等候朝廷的处理办法。”

金成秀不服也不相信他,大声道:“只怕是黒齿将军被你们逼出了关外,你只不过是向借机接管我们大军罢了!”封可畏不再说话,过三江道握着用白布爆炸好的手臂,强人了伤痛道:“封将军将来大人和黒齿将军隔离在客栈内,也是怕他们二人将疾病传染给我们大家,再说,黒齿将军的状况我们都看到了,犹如狂犬一般,就要杀人,所以封将军只好先将其制服,至于接管你们的大军!”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你们是朝廷的大军,以后还要返回京城,我们封将军只是临时接管,不然你们失去将领,群龙无首,军心涣散,若是一哄而散,只怕大家都不好向朝廷交差!”他这一番话说的让这六千的大军立刻动心了。

金成秀却道:“谁说我们是群龙无首,要接管这支大军,也应该是由我来接管,你们只是边关将领,有什么资格来接管的京师部队?”封可畏和过三江都要说话,金成秀又继续道:“所以这支大军先由我来接管,等你们找到黒齿将军后,我们立刻护送将军返回京城。倘若黒齿将军没有染上急病,而是你们诬陷他的,我们一定不会绕过你们的!”

封可畏道:“那好,那就由金将军暂时接管大军,等我们一找到黒齿将军,就立刻送还金将军,到时候你们再返回京城做鉴定!”

金成秀立刻下令军队往东北移动,以避开与玉门关的大军交集。封可畏又对过三江道:“现在客栈是我们的管辖范围,你带人守好客栈,我去处理来俊臣和代曾!”

进入客栈后,只见哲木和阿郎已经在客栈大堂里了,老板娘也进入了柜台里,见他到来,便招手请他到柜台前说话。到了柜台前,哲木搬了张椅子请他坐下,老板娘为他沏了一壶上好的雨前龙井茶,他却道:“给我来坛酒!”

老板娘忙为他取了一坛玉女酒来,封可畏解开泥封狂饮,然后放下了酒,大口喘着气,老板娘立刻低声问道:“这下闹大了,不知将军要如何收场?”封可畏道:“现在只有等!”

“等?”老板娘疑问道:“我们还要等什么,要等多久?”

封可畏道:“眼下黒齿常之逃到了关外,我已经派人去追了,还有朝廷的回复。”他喝了口茶,道:“好茶,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喝到了?”

老板娘又低声道:“无论将军能不能找回黒齿将军,但有个人是一个要先解决了,不然此人若是回了京城,必定后患无穷?”封可畏也低声道:“老板娘是指?”

老板娘指了右手边“你”字号房间,封可畏明白是只代曾,但脸上犯了难,代曾是武承嗣的近身护卫,比较精明,而且眼下也没有诛杀他的正当理由,如果放他离开客栈,他的武功高强,只怕会很快逃回京城,但留在客栈,也不是办法,万一太后再派钦差前来,见到了他,只怕客栈就不安全了。

封可畏摇头,取了纸笔写道:“暂无良策,只能先留在客栈,必要时也看管起来!”这时二楼走下一对青年男女,正是吐蕃来使,封可畏忙起身道:“两位大使先不要下楼,这客栈刚撒了石灰,以免沾污了你们的鞋子,本将军上楼与你们解释。”说着便上了楼去。

楼下,代曾打开了房门,嚷道:“快拿吃的到我房间来,饿死了!”哲木用厚布遮住了口鼻,突然从门旁冒出,道:“客官想要吃点什么?”

代曾被他的妆扮吓了一跳,故作不知,道:“小二,你这是做什么?为何把脸遮了起来?”哲木道:“客官有所不知,来大人染上了急性传染病,所以小店进行消毒隔离,”代曾点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到处都是石灰,这气味好难闻,不过算了,有什么吃的,都拿来!”哲木忙应了,道:“客官稍等,小的这就去为您准备饭菜!”代曾又加上了一句:“要干净的饭菜,饭菜在下锅前一定要洗干净!”

哲木应了,便往厨房走去,老板娘在柜台里向他招了手,他忙走了赶去,只见老板娘取出了一支线香,交给了他,哲木立刻明白了。

不一会,封可畏也从楼上下来,道:“现在客栈里已经被常掌柜消过了毒,那就可以照常做饭了,你们需要什么东西可以从后门出去采购,对客人的饮食也要跟得上,等朝廷的御医来后,就解除对客栈的封锁!”老板娘忙谢过了他,然后回到了“他”字号房间。

当哲木把做好的饭菜端到代曾房间时,天又快黑了,代曾先用银针试了下饭菜,确定无毒后,就大口吃喝起来,哲木道:“代大人不喜欢石灰的刺鼻气味,正好小店里准备有上好的线香,让小的为您点一支,去去异味!”

代曾只顾狼吞虎咽,也不回答,哲木便将线香在油灯上引,插在了代曾的床头,然后离开了房间。

这时二楼的客人也要求他们将饭菜送到房间里去食用,这样他和哲木就忙不开了,老掌柜便叫来了新招聘的几个临时工一起将饭菜送往客人房间。

哲木端了饭菜上了二楼,径直走到了“甲”字号房间门口,敲了门,开门的正是琼贝公主,她让哲木进了房间,将饭菜放下,房间里还有格桑杰普,放下了饭菜,正准备要离开,却被琼贝叫住,道:“小二哥,看你不像汉人啊?”

哲木道:“公主好眼力,小的是契丹族人!”琼贝点头应了道:“本公主向你打听点事?”哲木忙道:“公主请讲,小的一定如实禀告!”

琼贝低声道:“我看到两位大将军在追逐打斗,他们究竟是因为什么打斗的啊?”哲木忙道:“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也不好多问!”格桑杰普道:“那他们谁胜了啊?”哲木道:“当然是封将军胜了,那个黒齿将军以前也来过我们客栈,他的武功高强,而且也非常凶,我们都很怕他!”格桑杰普道:“那个黒齿常之岂止是凶,而且还很残忍,我们也很惧怕他。”哲木道:“你们是吐蕃人,怎么会怕他呢?他去过你们哪里吗?”

琼贝点头应了,哲木道:“我偷偷听到封将军说,那个黑将军现在逃到了玉门关外,你们这下就不用再怕他了,而且封将军已经派人去抓他了!”两人听后,脸色大喜,眼中露出了惊喜的神色,琼贝谢过了他,便让他去忙别的。

送走哲木,二人关上了房门,格桑杰普道:“如果这个小二说的是真的,眼下就是个刺杀黒齿常之的最佳时机!”琼贝道:“我看这个店小二说的是实话,他不像是在撒谎!”格桑杰普道:“无论真假,我们都要抓住机会,等下让八位高僧离开客栈,赶快去玉门关外找到黒齿常之,然后杀了他,这样就可以嫁祸给封可畏了!”

琼贝点头应了,立刻去了隔壁房间,很快八个大喇嘛便从客栈的窗户跃到了客栈房顶,然后消失在了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