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累了,我们应该休息一段时间,明天晚上我们再继续走。”所有人都一脸疲惫,确实,一整天的恐惧和劳累,让每个人都一脸倦态,他们确实走不动了,谁都走不动了。

苏静怡仰起脸看着陆冬,她的双眸已经没有多少光择了。

陆冬心里一阵不忍,但是他还是说:“今晚月色好,我们能多走一段夜路,万一明天是无月之夜呢?我们手里手电的电量撑不了多久的。”

“小子,别太悲观,我们既然能走到这里,就说明吉人自有天相,再说,你年纪轻轻走得动路,我们都一把老骨头了,难道你想要我们搭上老命不成。”

陆冬见自己也说不过老茂,只好妥协。

刘老板也打圆场:“女士们没有那么好的脚力,还是先歇歇,既然已经走出了那个怪圈,就已经胜利一大半了,剩下的路也就好办了。”

陆冬没说话,他心里暗想:“你怎么就确定是胜利,怎么就肯定他们不是进了一个新的怪圈。”

刘老板见陆冬没说话,以为他是妥协了,就说:“既然大家都同意留下来休息了,正好了,我们就在这里安营扎寨吧。”

三叔看了看陆冬,他大概明白陆冬的意思,但现在休息已经是见众望所归的事情了,就算他和陆冬站在一边,也未必会有效果,便说:“既然大家决定在这里休息,这鬼地方人生地不熟,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男人要轮班守夜,防止突发状况。”

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热烈欢迎,于是陆冬和三叔就成了第一波守夜的人。

陆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但隐约觉得怎么也差不多过午夜了。

废墟深处有一些低洼地带,大家拿出来携带的睡袋和毯子,这废墟处连点草木都没有,便也生不了火,大家只能挤在一起,席地而睡。

陆冬盯着满天的星辰,心里依然忐忑不安。

三叔巡视了附近一圈,见没什么动静,就和陆冬并排而坐,他递给陆冬一根烟,陆冬不抽烟,就拒绝了,他自己点起了烟,烟头的火苗忽明忽暗,在这夜色里倒是格外清晰。

“你有阴阳眼?”三叔问。

陆冬点点头。

“挺有意思。”三叔笑着说:“能看见鬼么?”

“有时候能看见。”三叔抽了一口烟:“等我们从这儿出去,我一定要让你去我家。”

“为啥?”陆冬看了一眼三叔,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该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他菊花不由得一紧,他可是直的。

三叔说:“我怀疑他就在我家。”

“谁?”

“我哥。”

“什么意思?”陆冬一脸惊讶。

三叔冷冷一笑,陆冬发现三叔的笑有一种奇特的魅力,让人不禁会很信服他说的每一个字。

三叔说:“我家有过三个孩子,我是家里的老三,但我娘怀的第一个孩子没有成型,不足月就流掉了,所以我家里只有我和我哥,却被取名叫三儿,我哥比我大五岁,但他是个傻子,听说是因为我娘怀他的时候吃了药,结果就生出了个傻子。

我哥虽然是个傻子,但长得却五大三粗的,力量大的惊人,谁也打不过他,也按不住他,他要是犯起牛来,十二匹马都拉不回来。”三叔掐灭了烟又点了一根:“就是因为这一点,我娘才会死。”

陆冬有些讶异,他看着三叔,表情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有一年冬天,我哥上街,又被那些小屁孩给耍了,那时候街上都知道我家有个傻子,那些小屁孩就追在他身后,向他丢雪球。

我哥虽然人高马大,但动作不灵活,他躲闪不及,挨了好多下,他恼了,他傻,可脾气却不小,他火起来之后,就回家提了一把菜刀,到大街上。

那天我看着他从家里拿了菜刀,我跟在他屁股后面却不敢拦他,因为我看着他脸涨得跟个紫茄子一样,实在是恐怖。

然后我哥就和恶魔附体了一般,他把三个孩子堵在了死胡同里,全都砍死了。

当时我去喊人,可是等我爸妈赶到,无法挽回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我只看见我哥浑身都是血,头上、脸上、脚下,血流成河。

我爸当时捂住我的眼睛不让我看,但是我怎么可能没看到,而且那画面太恐怖了,成了我一辈子的噩梦。”三叔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脖子上迸出一条青筋。

“之后,三个孩子的家长不依不饶,要让我哥偿命,但我哥是傻子,杀人不犯法,警察只是把我哥送到了看守所,其实是不会走什么司法程序的。

而且监狱里的人也都怕我哥,我哥就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我哥没能偿命,三个孩子的家长就天天来我家闹,那段时间真的是没有个安宁,每天早上起来,家门口全是花圈还有棺材,我家门口被泼了屎,臭不可闻,再往外,还设了灵堂,我爸我妈都上不成班,我也上不了学,总之那段日子,简直比杀了我还可怕。

后来终于有一天,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我被孩子的亲戚抓住了去,孩子的亲戚态度恶劣,意思是我妈不给个说法,就让我给三个孩子偿命。

当时他们各个眼睛猩红,我当时真感觉我就要死了。

死亡真的很可怕,尤其是当刀架在你脖子上,你知道你自己真的会死的时候。

我当时像一只待宰的动物,蹲坐在我家门口,就这样,双方都在对峙,现在想来,也许钱可以解决那个僵持,但在那个年代,谁家都没有钱。

最后我妈拿出了一把菜刀,在门口比划,不就是偿命么,我偿给你们,说完她就用菜刀自杀了。

当时她的血喷涌而出,喷到了我的脸上,我的嘴里,那血温热、腥咸。

我妈死了,前来讨命的孩子家属也就离开了。只是这些伤痛永远都不会离开。

我妈死后三年,我爸积郁成疾,也病逝了,那一年我才十四岁,我辍学,在亲属家的饭店打工,打算熬到十六岁,离开这座城市,去外地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