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困在他怀中动了动,头蹭着他的手腕,毛茸茸的,蹭得他发痒。

他知道这小东西在笑,轻拍了一下困困的头,笑着对裴千说:“那我还要先谢过裴道友了。”

裴千大手一挥,这才上了灵舟,说:“都是同道,应该的应该的。”

谢折风从头至尾不曾开口。

北冥城在两界至北,紧靠北冥海和极北境,本来从落月峰出发的话,直接朝着正北而去,横穿中央的荆棘川,便能抵达北冥城。

可为了和裴千会和,谢折风先是往西绕了绕,停在这琅风城。

眼下既然接到人,谢折风直接自琅风城而起,朝着至北而去。

灵舟飞过同照水剑一般直入云霄的琅风剑时,谢折风手中灵力一滞,灵舟停摆在了琅风剑上空。

裴千微愣:“谢道友这是?”

落月虽对两界瞒着北冥封城的真正原因,但裴千既然都接了落月峰传信要入北冥了,自然知道其中真相。

谢折风没有隐瞒,简短道:“照水与北冥剑阵皆忽出疏漏,既来琅风,自然该看一眼琅风剑。”

安无雪也在低头看着下方的琅风剑阵。

裴千说:“也是。我近日居于琅风城,不曾察觉琅风剑阵有变,没想到这一层。谢道友若是要细看,阵道还是我在行,可需要我帮忙?”

谢折风轻轻摇头,不言,似是在认真以神识探查。

裴千讶然:“谢道友身上剑气凛然,看得出是个剑道高手,没想到对于四海万剑阵如此涵盖两界四海的巍巍阵法也有涉猎。”

安无雪毫不意外——四海万剑阵中,其他三剑说不清,唯独琅风剑阵门道,谢折风即便不修阵道,也熟记于心。

这是他落下的第二把剑,是四海万剑阵中四主剑之一,立于琅风城中央,巨剑之下同照水剑下一般,埋着万千陨落于仙祸中的琅风城仙修的灵剑。

其中还有上一任琅风城主谢追的本命剑。

师弟生于琅风,生母不详,似乎只是谢追当年的一段露水姻缘。那来历不明的女子生下他之后,将他裹于襁褓中,夜半放在琅风城城主府门前便离去了。他只有父亲,日日随着父亲练剑修行,最后却用谢追教他的剑法,一剑贯穿境界大跌的谢追的丹田。

他的师弟当年亲自将这把灵剑送入剑冢,剑冢彻底封上那一日,师弟同琅风城的一切因果羁绊都随着这把生父灵剑一道,彻底埋藏于万剑之中,永不见天日。

此后,剑冢建成,第二把剑铸就。

那时他和秦微已经生了间隙,秦微便干脆坐镇落月,换谢折风来琅风城同他一道布阵。

谢折风继任仙尊之后忙于奔走两界斩妖除魔,而他也专心布阵修补四方天柱。琅风剑阵落下那几年,是他和师弟聚少离多的几十年来,难得形影不离之时。

那几年,他们有着照水剑阵的经验在先,布阵比第一把剑的时候快了许多。

但争斗

比他在照水城时,只多不少。()

琅风背靠归絮海,地广人稀,常年风涌不断,海中飞雪如飘絮,若是被疾风吹动,则利如兵刃,落在凡人身上,能直接刮下一层皮,就算是修士也得时刻以灵力护体才能行走于归絮海上,因此生于海上的妖魔比寻常妖魔还要凶悍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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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至强者为雪妖一族,在仙祸之前便声名狼藉臭名昭著。族中女子各个有着倾世之貌,男子也面若好女,修的是浮生道,总是在外留下情债却又负心寡情,为了修为进境,万事万物皆可利用,总是让两界仙修提起来便怕,怕着又总是因起样貌而上当。

这样一族,自然在仙祸之时举族修魔,族中甚至有浊仙与数个渡劫期的大妖。浊仙死在南鹤仙尊手中,那几个渡劫期的大魔却仍旧作乱了许多年。

琅风剑阵将成那日,雪妖一族合全族之力封城,归絮海风雪环绕不退,站在城中抬头,只能瞧见密不透风的白。但凡结界稍破,那如利刃般的雪便会像是刀雨一般倾覆而来,瞬间刮去凡人骨血。

外面来援的修士进不来,秦微和戚循发出的传音符咒根本过不了重重风雪。

布阵到了最后一步,谁的灵力都不敢撤。

安无雪用尽全力维持着笼罩在琅风城上方的结界,只觉得全身经脉干涸,灵力枯竭,疼得他眉头紧皱,却不得不撑着。

直至一个渡劫修士彻底灵力枯竭而亡。

那仙修至死仍手持本命剑,剑身深深地插入地面,支撑着仙修的尸骨。剑主神魂已逝,本命剑嗡嗡作响,承着剑主遗志,将仙修陨落后尸骨中化出的力量转入结界,用作灵力的养分。

安无雪眼前发黑——就差一点了。

他想,落月峰首座和修真界的仙尊不能同时折在这里,如果结界真的撑不下去了,他也会保全师弟,用最后一口气完成剑阵。

“师弟,我若是死在这了……”

他看了一眼那仙修迅速腐朽的身体,低声说,“那你把春华葬入下一把巨剑的剑冢中吧,也算是让我看一眼。”

师弟突然行至他眼前,抓着他的手臂。

冷息萦绕在他身侧,那张即便常年冷着神色也格外好看的面容凑得极近,挂着忧愁与坚毅。

“师兄不会陨在此处,”师弟重重地说,“我去杀了他们。”

他一惊:“师弟!!”

谢折风却已经离开了。

结界之外的风雪如同能吃人的怪物,密密麻麻地笼罩着整个琅风城。

凡人躲在屋舍之中,修士全都绕着琅风剑阵拼尽全力护持着结界,整个琅风城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