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血落在了顾季长的眉心处,他也与宋榭一般全身滚烫,可因忧心宋榭的伤势便也忍着。见宋榭一下子跳了起来,朝自己额头拍了去,他当下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别动。”

宋榭皱着眉头,低头朝自己胸口处看了去。她的伤势已然没有大碍,那手腕上的黑线却已涌到了胸口的位置。虽然隔着衣衫,但她能感觉到胸口处嘭嘭跳着的心脏上缠绕着一丝黑气,且跳动越来越弱了。

顾季长的的手落在了宋榭的腕间,探的她的脉息微弱,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林淼笑眯眯地看着薛南风,“你看现在这情形,是不是像极了之前?”

薛南风声音冰冷,摇头道:“不,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你林淼脱离了凡胎**却未变化成神,足矣说明你的体质不适合。而你能将鬼溪老祖的鬼道之术练到如此境界已实属不易。本来,你若不出现在这里,搀和这些个烂事,你还可以考虑下如何能够突破,将来成为神族,不用每月月圆之时受那苦楚折磨。可你偏偏选了这条路,还破坏了我和白语尘的计划,你说,你该不该死?”

话说到最后,薛南风的眉眼间带着笑意,手上反转,掌中多了一个八卦盘。

林淼看到那八卦盘脸色暗了暗,却又笑道:“你以为你用着天机盘便可以翻转局势,让你们走出今日困境?我不妨实话告诉你,秦无垢这

会儿正在汾阳与故人叙旧,魔宗的老相识也已经到了,他若能那么快的冲破突围,现身此地,那是痴人说梦。”

话罢,他略微顿了顿,又道:“话说到这份上,我便也不瞒着你了。”

林淼眉头挑了挑,在原地慢悠悠地踱步,声音轻缓好似在说一件颇为平淡的事情。

“从六十年前开始,哦不,应该是五十九年前。秦无垢和重生后的江潮生远安城一战,损失魔宗百余人,远安城数万人化作厉鬼,这都是你们造下的孽。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江潮生是死是活对吧。”

他停顿了下,摇头,眼中露出一丝茫然。

“我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只是今日的魔宗宗主并非是他。但那人是谁,没有人知道。魔宗的人之所以听他的命令,是因他的手上有魔宗宗主的信物。那天渊阁和汾阳楼也确实属于魔宗,为的就是搅乱朝局,让东岳陷入战乱,将你们这些人逼出来。”

“逼我们出来?”

薛南风眉头拧在了一起,电光火石间却已想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

是了,如果只是简单地朝局混乱,各地发生战事,薛南风和秦思雨等人是绝对不会现身的。因为,那是人族的事,许多的事情神族不可以插手。且,早年间几位掌灯使借故隐匿之前就已经说明,从此之后人族之事神族绝不会插手。可如若关系到了神族后裔,抚仙宫和玄门,那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所以,他们放出了蛊雕,也查到了顾季长和宋榭的身份,又将远安城的事消息放了出来,就是为了让薛南风他们出手。秦无垢为了顾季长以及顾家的人不牵扯其中,于是自己去调查,查到了汾阳楼。而顾季长本来不用趟这浑水,却因为柳徵的话不得不来。

那……是不是柳徵也是听了他人的意见,遂差遣了顾季长前往远安城?

这一番思索,薛南风心中咯噔一下。

这魔宗的人手伸的也太长,竟然连朝堂中都有他们人。

林淼见薛南风脸上神情变化,已然想到了他猜到了他们这些人的目的,也已经想清楚了缘由。他却没有半点的担忧,反而笑了。

“如何?还要用那天机盘么?”

薛南风不怒反笑,摆手道:“你们的算计真的以为就能成么?陈庐城乃是天险,素来有“天帝折戟处”的名头。当年战乱之际,不就有弑水洲十万兵马折损此处?你真当陈庐城那么好攻破的?可别忘了,镇守陈庐城的是白羽将军,他虽是后辈,却也是东岳除了秦冬济之外最会领兵打仗的人。”

那边宋榭听到薛南风提到父亲的名字,恍惚间清醒了过来。她抬头,却看不到薛南风和林淼,只瞧见身侧有不少的虚影正围着自己和顾季长。那些影子没有意识,手中握着兵刃,双眼黑漆漆一片。他们就那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全身上下散发着紫黑色的气息,周遭一

片阴寒。

宋榭并不识得这些人,只觉得他们身上的气息似乎有些熟悉,但又说不上来。按说,她从小就在京都或者云州,虽然也四处游历,但并没有见过这些人。那为何……会有那种熟悉的感觉呢?

宋榭说不上来,手落在了心口处,整个人愣愣地站在那里。

顾季长已然也看到了周围的鬼影子,只觉得心口处剧烈的跳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绪涌上了心头。在他伸出手触碰到一个鬼影子的时候,脑海中忽然闪过几幅模糊的画面。

那……那是……

顾季长张了张嘴吧,双眼中一片迷茫。

那画面十分模糊,一点都不真切。画面中有许多的年轻人聚集在一处广场上,有男有女,交头接耳又或是窃窃私语。高台上坐着一个人,穿了身青色的衣衫,看不清样貌。他举手投足间十分的优雅,带着仙气。高台下方有一块矗立的晶石,有人站在晶石前,正将自己的手按在了晶石上。

画面一闪而过,换作了一处小院。

院子里三座小楼高低不一呈笔架状,院子里一人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手中捧着一卷籍随意地翻着。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个年轻公子俯身向他施礼。那年轻公子侧脸异常俊美,着了身红色的衣衫,与旁人很不同,即便是微微俯身,却也难掩他身上的气质。

画面再次变了,是一处高楼上。

高楼似乎是悬空的,脚下与目光所及之

处皆是云层,远山渺茫,白云之中露出几点青绿。两人立于云头之上,背对着他。他们的衣衫是相同的款式,颜色却不同,上头的花纹也有所区别。

顾季长看不清画面里人物的样貌,但却看清了他们衣衫上的花纹。

那……那其中一个是卷中记载的抚仙宫菡萏院的服饰。

然而,画面再次发生了变化,顾季长的眼前变得水雾弥漫,所有的景象都消失了。他又看到了那些鬼影子,而他的手从那道人影里穿了过去。

这……

顾季长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内心的惊诧,那些画面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好似扎在心里的一根刺,拔不掉,又无法消失。

林淼扬了扬下巴,朝着宋榭看了过来。

“你倒是因祸得福,不过也距离死期不远了。”

他的声音落在耳朵里好似丧钟一般,宋榭发现自己的胸口处那道萦绕的黑气越来越重,纠缠着她的心房,好似要将它吞噬一般。她心口剧烈的痛着,额头上又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就在这时,谁都没有注意到宋榭身边的长剑上染了血,而她的背上也是红彤彤一片。

不过瞬间,那长剑好似受到了什么召唤竟然发出嗡嗡嗡的响动,在原地不住地铮鸣,抖动着。宋榭的脊背烫的厉害,竟隐隐露出些许的幽蓝色光芒。

在顾季长留意到的时候,那背上的蓝色光芒越来越盛,竟然与长剑上发出的光芒连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