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玉郎 姊姊,我有桩心事,也要你帮我的忙。(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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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城隍庙巷出,乐璟倒是往常的样子,招呼车夫动身。
车夫问还去不去安隐寺。乐璟道不去,车夫脸上就有些不情愿,直到听见乐璟说钱还照去城外来给,才如同这屋外的天气一般,云消雨散。
乐璟先去了铺子一趟。
经过东市口,她们听见吵吵嚷嚷的动静,询问车夫,车夫叼着草根,哂道:“就是那帮子读人!吵两三天了,说什么新不新政不政的,险些打起来。昨日来了几趟衙役,赶也赶不完。”
乐璟心下暗忖,郭相公极力推行新政变法,到今日已有三四年之久。如今相公势弱,连其心腹也九州四散,新政想来是不可再行的。
可相公章达天下,门生益多,追随者众,未必会甘心。会有争辩,也在情理之中。
到了铺子,掌柜玲珑凑上来,说了今日有个小秦娘子带着乐璟亲笔手信来上工一事。乐璟道:“的确是我让她来。”
玲珑又担心:“看她年纪这样嫩,可吃得起苦?做洗衣娘子可不是轻松的,那几个婆子嬢嬢又不好相处,非要磨下一层皮不可。”
“你多少关照她些,别叫她受磋磨。这是秦家秀娘子娘家的堂妹,夫家厌弃她,娘家又不容她,带着不满三周的女儿四处奔波,也是可怜人。”
这下玲珑内心有了触动,说她记下了。
乐璟看过了账本,又说:“今年雨水眼看着多了,想来棉花还要减产,肯定有商铺在私下囤去年产的旧棉。一来防备不测,二来,到时奇货可居,他们便可坐地抬价。我们都要预备着,你叫来绿和浮白最近多采买棉线和棉布,价高些也可,别吝啬几一角钱。”
玲珑尽应着,又问乐璟,要不要去看看小秦娘子。
乐璟放下茶,摇头:“不了,我特意去看,反而不好。”
又道:“这两日或许变天,我们要留意算算这两年的旧账,可有税务未算清或是有遗漏。”
玲珑是聪明人,见状便问:“是为最近读人在闹的事?”
“还不清楚,做点防备总是好的。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玲珑望着她年轻的脸,心中感慨,点头道:“娘子说得对,小心驶得万年船。”
玲珑掌柜以来,对进出账核对极其仔细。是以旧账目一目了然,她们清算起来倒是没费多少时间。申时初刻,乐璟拿了一匹绛紫提花绫,坐上了回宅的牛车。
她们挑起帘子,注意向外看,那些读人早已不在,想来是被衙役撵走了。
银罗听了一下午的“变法、变天”,尚未明白究竟变的什么天,等随着乐璟去胡三娘子家中送绫布,才厘清了两分。
乐璟最初嫁过来时,曾多受胡三娘照拂。
她嫁给商人,聚少离多,她又是十七八岁的俏脸皮,少不得被地痞流氓纠缠。都是胡三娘泼辣,才让他们有所忌惮。及至后来守了寡,两家走得更近,乐璟就被她当做了亲妹子看待。
胡三娘做姑娘时卖豆腐,嫁了个同姓的卖油郎,骂骂杀杀十来年,倒也不离不弃。只是子女福薄,只剩个第三子,已经到了该读的年纪。胡三娘不愿意仅剩的独苗苗跟他们做油做豆腐,想多攒些家底供孩子读,又因乐璟有些卷底子,就请她为三儿启蒙。
得知乐璟不欲再嫁人,胡三娘还跟当家的商量过,要不要做个饭局,过了礼,让三儿改口认干娘。
这样乐璟老来也有人孝敬。
只是这桩事还未说妥,乐璟就摔了腿,在家蜗居了小半月。
银罗跟随乐璟来拜访时,正听见胡家的小院子里鸡飞狗跳,是胡三娘在骂人。
“刚过年关时还说能放贷,这时又不作数了!变来变去,什么这个又打倒那个了,那个又压倒这个了,最后害的还不是我们这些苦命鬼!”
“你小点声!”胡大哥满是无奈,又不好辩驳什么,只能叹气。
“我说错什么了?不是抓人去修河,就是抓人去种田,粮食呢?有一粒在我们手里没有?一斤谷子都要七八钱了!再这样下去,谁吃得起饭?呵,官人们倒是吃得起……”
“少说点罢!”胡大哥道。
听到这里,乐璟才抬手叩门。来应门的是胡三娘,满额头都是汗。她见了乐璟,勉强有了些笑意:“你不好好在家歇着,四处跑什么?”
乐璟问:“放贷是怎么回事?”
胡三娘的神色这才暗下来,叹了口气。
几年前,官府忽然兴起了什么亩青法,据说百姓可以凭生做保人从官府借粮食,来年丰收再以税退还,只收两分利息,比起放贷的豪户们实惠不少。今年碰上有个铺子出租,她男人就想租下来开间油铺,攒的钱不够,又听说有这条路子可走,就想尽办法请了当地的秀才做了保人。现在秀才收了保人钱,他们也给铺子下了定金,官府却不放贷了,这算什么?
胡三娘这才气狠了,在家里骂人。
“璟娘,”她坐下来握住乐璟的手,“你是个聪明人,比我们想得周到,你说这事还有没有转机?”
乐璟道:“听说郭相公离京,如今是相公执政,想来,是新政撤回,此前种种,皆不算数了。”
老百姓哪管这个?他们只知道,官府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罢了。
变法好与不好,乐璟不敢下判断。可骤然生变,世上就要多些被殃及的可怜人。
“铺子还差多少钱?”乐璟问。
胡三娘还没说话,胡大哥倒是应了:“一年的租金,定金交了五贯,还要补二十贯才成。”
“这可不便宜。”乐璟讶然。
“院子大,地段好,再有,离老主顾都近。”胡大哥叹道,“本来想着,有亩青钱,贵也就咬咬牙……”
乐璟刚要张口,就被胡三娘打断:“知道你要说什么,别说,别提,你一个寡妇,还要养丫头伙计,养铺子,我们哪能要你的钱!”
乐璟笑了,两眼弯成新月:“只说投钱,怎么样?年底收了钱,我再抽一成。”
胡三娘:“这……”
“不愿意用我的钱,难道再去借高利贷不成?还是白白扔掉五贯银子,就当一场空?”
胡三娘没话说了,她自然是不愿意的。